不像她,現在雙手發抖,表情寫滿抗拒。
那顆人頭還在朝她擠眉弄眼,嘴角裂到耳根,異常驚悚。
方棠棠閉上眼睛,接過陸漣手裡的“球”,深吸幾口氣,不停催眠自己:這就是實心球,就是實心球,按照平時那樣扔出去就行。
終於做好心理準備,她伸直身體,後腳跟踮起,雙手舉球,正要扔出去時,手底下的腦袋動了動,傳來冰冷僵硬的觸感。她下意識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人頭的臉。
它在獰笑。
方棠棠心臟緊縮,手一抖,把它扔了出去。人頭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最後落在白線裡,隔白線還差幾米。
沒有過關嗎?
她臉色煞白,表情迷茫無助。
剛才扔的時候受了驚嚇,沒有把力氣用出去,可惡。
這時,地上的人頭又動了動。
她立刻緊張看過去。
人頭自己滾動起來,骨碌骨碌滾起來,艱難努力地通過那根白線。
成績單上出現個鮮紅的優。
方棠棠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眼淚還沒有消散,嘴角不由自主翹起來,再次看到那顆腦袋時,忍不住輕聲說:“謝謝。”
人頭又朝她眨了眨眼睛。
方棠棠:這是顆好頭!
陸漣嘴角微微揚起,露出極淡的笑。
那頭立刻受寵若驚起來,嘴角裂的更開。
方棠棠對陸漣說:“你彆看它長得滲人,其實很好的,就算沒有扔到白線也沒關係,它自己會滾過去的。”
馬上她發現這句話對陸漣來說沒什麼用。
少年輕描淡寫,隨意一擲,腦袋就啪嘰一下飛出去,砸出白線很遠。
方棠棠心想,他真好,長得也好、成績也好、心理素質更好,不愧是三好學生。
緊接著他們把腦袋還給塑料模特,走到跳遠的地方。
跳遠處地上也畫有幾根線,標明距離,周圍老師手裡還拿著一卷軟尺。
方棠棠掃眼,緊張的弦鬆下來:這關沒什麼刁難他們的地方。她彈跳力一直不錯,輕輕一躍就順利跳到2米開外。
她看到自己的成績,露出笑容。
邊上的塑料模特也笑了,血盆大口裂開,模樣猙獰。
方棠棠後退幾步,回到起跳線那兒,再抬眼時,就見塑料模特不笑了,垂著腦袋,手裡軟尺也無精打采地垂下來,顯得很失落。
它在失落什麼呀?
沒有能嚇到人嗎?
她越來越摸不著頭腦,隻好把目光從垂頭喪氣的模特身上移開,專注為同伴加油。陸漣和寧薇一貫是不用她擔心的,輕鬆完成任務,拿到一個優。
都跳完,他們往田徑賽道起跑線那兒走去。
塑料模特抬起頭,看著他們越走越遠,一直目送他們背影消失在黑暗裡。
下一關是五十米跑。
五十米靠爆發,跑完緩口氣還可以繼續八百。但八百完後,他們估計沒什麼體力彆的項目。
書包裡有早就備好的運動飲料,他們每人拿了一瓶。
寧薇習慣性把飲料遞過去,“好棠棠,幫我擰、擰……”
察覺到陸漣的目光,她一下子縮到女孩後麵,瑟瑟得像隻麵對猛虎的小可憐,飛快改口:“我來幫你擰!”
方棠棠:“我可以自己擰,我力氣又不小。”
隻是比起他們兩個來說算弱雞了。
進入直播間後,她才發現自己的朋友都臥虎藏龍,有一身技能,相比之下,她就變得好菜,像是遊戲被大佬帶的小菜雞。
方棠棠知道他們不會嫌棄自己,更不會放棄她,但她依舊不想拖朋友的後腿,心中的渴望在慢慢滋長——變得更強,成為強大的任務者,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幾分鐘後,五十米有驚無險地跑過去。
一路沒有遇到危險,心中擔憂的紅衣醫生沒再出現過。
方棠棠靠在牆邊,大口喘氣,擰開瓶蓋抿口體能飲料。
白嫩雙頰泛上淡粉,汗水順著尖尖下巴滴落,烏黑的發絲黏在兩側。突然,她聽到二樓傳來聲音,漆黑的眼立刻看過去。
抬頭一片黑黢黢,大功率的手電筒也射不透黑暗,照不出房梁的影子。
這樣好不方便。
她突然想起商店販賣的幾款道具:
初級貓眼藥水:
獲得貓一樣夜視的能力,時效半個小時。
售價:8000打賞幣。
她閱覽商店的時候,對這款藥水特彆心動。
除開初級藥水外,還有中級、高級,時效的持續時間不相同。高級藥水甚至能夠持續好幾天,應該是應對極夜或者洞窟這類一直黑暗的場景。
可惜藥水太貴,他們完成一次半星任務才給3000,時效半個小時的低級藥水就要任務者做三次的任務,比起藥水,還是手電筒性價比最高。
直播間裡的道具標價都非常高,就像個黑心老板,用儘全力壓榨任務者的每一滴血汗。售價高也導致任務者之間的實力相差懸殊,底層主播死亡率極高。
二樓的聲響沒有再傳來,周圍依舊死寂,隻有她因為運動劇烈的喘氣聲。
方棠棠把手電筒放下來,放鬆地靠在牆上,幾秒後,她的身體重新緊繃,拿起手電往旁邊掃去。
寧薇不解:“怎麼啦?”
方棠棠鬆口氣:“沒什麼。”
她剛剛猛地想到,為什麼同樣跑完步,隻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於是忍不住照了照,看到寧薇臉色如常,還在蹦蹦跳跳,仿佛五十米絲毫沒有影響到她。
方棠棠露出羨慕的神色,什麼時候自己也能有這樣的身體素質啊!
前麵三個項目都有驚無險地通過,他們麵前隻剩下最後一關,就是正常體測裡也會讓人聞風喪膽雙腿發軟的八百米/一千米。
方棠棠拿出神行萬裡符和準備好的體能藥水,放在口袋裡,以備不時之需。
那群鬼怪被跑沒影,可她依舊還是背著書包當心裡安慰,裂縫用膠布黏起來。
她和寧薇是在同一個賽道上,陸漣的起跑線卻在體育場另外一邊。
身後的裁判銜著口哨,手臂僵硬抬起。
一聲哨響,她們像飛燕般掠出。
方棠棠體力並不差,每天一路從校園門口跑到教室裡,踩著鈴聲進課堂,早就鍛煉出來良好身體素質。從前跑完八百米,同班的女生都軟手軟腳氣喘籲籲,幾天都要扶著牆下樓梯,隻有她休息幾分鐘就緩過來了。
但跑八百對她而言依舊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尤其是在這個黑暗空闊的體育場,獨自跑完這麼遠。
跑完一個圈,視野裡就沒有寧薇的身影了。
四周都是黑暗,手電筒隨跑步亂晃,隻照出身前幾米的距離。
她喘著氣,儘量吐息均勻,跑八百米最重要的是注意呼吸,不要亂掉節奏。
周圍被黑暗籠罩,看不到寧薇陸漣的身影,甚至聽不到他們跑步的聲音。她硬著頭皮往前跑,心裡默默數圈數,跑了會突然察覺到不對勁,按她的速度,現在應該已經到拐彎處,隻要轉過道彎,就能到終點線了。
但是前方賽道筆直,看不到儘頭,好像能一直跑下去。
開始她隻當自己沒有參照物,對賽道距離的感覺出現偏差,於是心裡默默念數,念到一百時,絕望地發現還沒跑到拐角。
難道又是鬼打牆?
身後傳來啪嗒腳步聲。
方棠棠欣喜掉頭:“陸漣……”
漣字還沒喊出口,她立馬返回來,拚命往前麵跑。
後麵不是陸漣和寧薇。體育場所有的塑料模特都聚起來,跟在她後麵,和她一起跑步,步伐整齊劃一。最前麵的是紅衣醫生。
他推著小推車飛快跑來,紅色大褂高高飄揚,臉上掛著瘋狂歡快的笑容。
小推車劇烈震動,底下手術刀相撞,哐當哐當聲在死寂的夜空回響。
方棠棠頭皮陣陣發麻,熱血湧上來,喉嚨裡像吞了炭似的,嗓子冒煙,又驚又怕又累,可前麵賽道筆直,本該出現的拐角一直沒有出現,跑道好像沒有儘頭。
小推車的聲音越來越近。
她的雙腳跟灌鉛似的,速度漸漸變緩,很快,餘光就能瞥見那抹紅色。
醫生和她並排在跑步。
方棠棠往旁瞥一眼,紅衣醫生推著車,半邊完好的臉對著她,讓她心理壓力沒那麼重。
但是片刻他扭過頭,另外半邊燒得猙獰的臉也顯現出來:“想結束嗎?讓我來幫幫你吧。”
方棠棠表示拒絕,並拿出符咒往身上一貼,流星般倏地衝了出去。
沒多久醫生又追上來,這回他直接坐在小推車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金絲眼鏡下雙眼彎起:“累不累呀?”
她委屈地快要哭出來,尤其是對方還坐在車上,根本沒有自己跑。
這是作弊!
醫生伸出手:“來,我載你一程。”
他是燒死的,手被燒成一塊炭般,烏黑、扭曲而猙獰。
方棠棠:啊啊啊離她遠點呀!
醫生一怔,收回這隻燒焦的手,又伸出另外一隻沒有被燒到的手,指尖要觸到女孩的衣服時,前方傳來清朗的聲音:“棠棠,這邊。”
方棠棠眼睛瞬間亮起來。
那個拐角終於出現在視線中,她咬緊牙關,努力往前衝刺,突然身後一聲巨響。
紅衣醫生啪嘰一下摔在地上,身下的小推車沒有拐彎,筆直撞到牆壁。
“砰!”
相撞瞬間,醫生和小推車都消失不見。
一把雪亮鋒利的手術刀掉在地上,刀刃帶血。
方棠棠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回頭撿起了手術刀,丟到書包裡。
她想,可能是出於某種集郵一樣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