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棠看著遊煩的樣子,頭一次有點怕了,在地上多撿幾塊肉塊,跑到門口。
還沒跑過去,又聽見小希的一聲:“小心!”
身後有腥臭的冷風撲過來,她來不及反應,也根本沒有躲避的時間,下意識把手放進口袋,摸上時停鬨鐘,正要摁下的時候,賭館裡的喧囂突然停止。
一切都安靜下來。
方棠棠不解地往後麵看,剛才想偷襲她的賭鬼現在趴在地上,整隻鬼都在發抖,不僅是它,屋子裡的賭鬼們都變得緊張兮兮,老板臉上不變的微笑終於換下。
是黑影來了?
她扭頭,在門口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欣長,雙手抄在風衣口袋裡,靠在小院另一頭的牆壁上。他抬起眸,對上女孩的眼睛,朝她露出個極淡的笑。
一個隻有方棠棠認出來的微笑。
院子裡的地獄犬也沒有再吠叫,擠在角落裡,喉嚨裡發出嚶嗚的聲音。
看來是對青年怕得厲害。
泥叔張大嘴:“鬼、鬼王嗎?”
紫兆臉色慘白,後退好幾步。
現在院子裡的狗沒有叫喚,賭鬼們也不再攻擊,但沒有人敢從院子裡過去。
青年身上有比黑影更可怕的氣質,理所應當是小鎮的鬼王,有誰看見鬼王不害怕?誰不要命敢朝鬼王那邊跑過去。
很快他們就發現,還真有人不要命。
方棠棠本來想找到陸漣,在屋子裡環顧一周,沒有看到少年的身影。
好像陸漣和青年,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
她心裡生出異樣的感覺,邁出房門,被小希一把拉住。
“棠棠,不要過去,它太危險了。”小希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看不清臉的黑衣人,能從這隻鬼身上感受到難以形容的恐怖氣息,難以名狀、無法言喻,但當他出現的那瞬,絕望與恐懼攥上心頭,輕易就能讓心智脆弱的人瘋狂。
女孩卻似乎不受影響:“我們趁著這個機會,趕緊離開這裡吧!”
要是青年離開,他們又要被賭鬼包圍了。
可是除了她,沒有人有要走的意思。他們寧願被賭鬼圍攻至死,也不敢從青年身前經過。
它是誰?
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它想要做什麼?
所有人心中湧出這個疑問,但沒有人敢說話,一點一點聲音都沒有,四周一片死寂。
賭鬼們抖得厲害,從原來厲鬼的樣子,重新變成一個個瘦弱猥瑣隻知道賭的鬼魂。他們趴在地上,仿佛害怕青年一抬手就碾碎他們。
方棠棠想,老板說過,這群賭鬼一談到賭就可以六親不認,沒想到也會這樣怕哥哥。她靜靜看著遠方的青年,青年隻在那兒靠兩秒,身影重新消失在夜色裡。
但直到他消失,十分鐘過去,也沒有鬼再敢動彈。
時鐘指向淩晨四點。
老板打個激靈,搓著手,強扯出來的笑比哭還要醜:“關門了關門了,都走吧。”
屋子外的狗也不叫,趴在角落,看上去是懶洋洋在睡覺,但走近以後,能夠看到它們身體繃緊,肌肉在微微地顫抖著。
任務者們心中警覺:到底是什麼東西,才能讓鬼都怕成這個樣子?
賭館的燈熄滅,任務者們走出了這裡。
等他們出來時,回頭望眼,發現還是沒有賭鬼出來。
方棠棠抬起眸,在街上看到陸漣的身影。
少年站在路燈下,黑發壓著眼睛,清冷的眉眼被路燈打上一層微暖的光。
……他們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就像日和月,永遠不碰頭。
方棠棠這樣想,指甲掐了下柔軟的掌心。
————
太平街上興業旅館是整個槐鎮最好的賓館,規模和大城市看齊。
據說賓館老板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在外麵賺得盆滿缽滿,特意建這座賓館回饋家鄉,給家鄉撐門麵。
賓館價格不低,一直冷冷清清的,沒有回饋幾個本地人,但回饋了不少任務者。
歸途就在這裡租了間套房。
紫兆想起住在隔壁的張婆婆,死皮賴臉地跟著歸途來到興業賓館來蹭房。
“開玩笑,我可不想和女鬼住同一棟樓。”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小希幽幽看了他一眼。
紫兆被這眼看得頭皮發麻,“我、我睡沙發也可以!我不是色狼!”
清風推他一下,笑著說:“說什麼呢,睡什麼沙發,有床給你睡的。”
泥叔:“你和我們在一起,棠棠就自己住在女鬼的樓裡?”
紫兆擺手:“我問過她,她非要在那裡,沒事,她不會有事的。”
這可是鬼怪心理研究大師。
“為什麼?”泥叔問。
清風也好奇:“對啊,為什麼,還有那個投擲遊戲是什麼鬼,她衝過去撿屍塊乾嘛?”
紫兆搖頭:你們沒有靈性。
他隨手拿起個抱枕,丟到地上,清風用有病的眼神看他一眼,跑過去把抱枕撿起來。
紫兆哈哈大笑:“你看,這不就是投擲遊戲!”
清風拿著抱枕愣了會:“什麼、什麼意思?”
回過神來後,他跑過去和紫兆扭打在一起:“好小子,你罵我是狗對吧?你才投擲遊戲,你全家都投擲遊戲!”
兩個年輕人有活力的聲音在套房響起,泥叔笑著搖搖頭,到廚房倒杯熱飲,遞給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女人。
“小希?”
“小希,你沒事吧?”
喊了好幾聲,小希才回過神,接過熱飲,小口小口地喝。
泥叔坐在她旁邊:“今天從那把賭局以後,你一直都不太對勁。”
“我沒事。”
泥叔想問什麼,但女人很生硬地說句沒事以後,放下杯子,回到自己的臥室,關門時弄出哐當一聲響。
紫兆停下手,小心翼翼地說:“要不我去開一間房吧?”
現在的小希比厲鬼還要可怕,總覺得留在這裡,下一秒就會被她鯊了。
清風:“沒事沒事。”
今晚大家都精疲力儘,草草洗漱後,各自回房休息。小希身為唯一的女性,獨占一間臥室。
臥室裡沒有開燈,黑漆漆的。
她一直睜著眼睛。
聽到外麵的動靜消失,同伴們各自進入夢鄉,她慢慢坐起來,悄無聲息地推門離開。
————
紫兆和歸途一起去了正業賓館,不再和方棠棠回小區,所以這次是陸漣護送女孩。
太平街上每隔十來米就有一盞路燈。
路燈隻能照亮幾米遠的地方,他們要走過一段黑暗,才能到另外一盞路燈能照到的範圍裡。
方棠棠小聲說:“那個人,你看見了嗎?”
陸漣挑挑眉,不予置否,沒有說什麼。
“剛才你去哪裡了?”她扭頭看著陸漣。
燈光下,少年黑色的眼睛很冷,長長睫毛在冷白的臉留下抹陰影。
他的睫毛顫了顫,影子就跟著顫了顫。
陸漣垂眸看著女孩。
方棠棠嘗試透過他的羽睫看出少年眼底的情緒,但看了半天,她放棄了,低聲歎口氣,撒嬌般喊了聲:“陸漣。”
陸漣:“嗯?”
“那時候我好害怕,”她抿抿嘴角,圓圓的眼睛有點委屈地往下垂,“謝謝你。”
陸漣看著女孩。
那雙總是帶著笑的眼睛現在不常有笑了。她從前懵懵懂懂,眼裡墜滿星星,說話的時候總愛笑,一笑,眼裡的星星都亮起來。
但現在她沒怎麼笑過,秀麗的眉總是微微蹙起,露出擔憂的表情。
他的小孩,變得更成熟,更堅定,從前透亮清靈的眼睛,也跟蒙上層陰霾似的。
眼裡的星星看不見了。
一瞬間他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有說,雙手插在兜裡,默不作聲地陪她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白天熱熱鬨鬨的街道隻有他們兩個人。
走到路燈找不到的黑暗的地方,他聽到女孩突然說:“陸漣?”
“嗯。”
“哥哥?”
陸漣:“……”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