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從縫隙裡冒出來, 嘴角咧得很開。
也不知道是誰幫它畫的,六分滑稽四分可怕,五顏六色的臉就像一塊百分比圓圖, 分布還挺均勻。
她看久了,居然看出一點可愛來了。
方棠棠揉揉自己眼睛,也許是接觸鬼怪太多, 讓她的審美越來越往詭異的方向飛。她蹲下身, 對上紙人的臉:“你好呀, 你是個很特彆的紙人呢。”
臉上的畫太特彆了。
紙人抖抖索索兩下,眼睛好像更彎, 緊緊盯著她。
小孩子的笑聲從屋子裡響起。
方棠棠:“你知道爺爺在哪裡嗎?”
紙人倏地一下從門縫鑽出來,在她麵前蹦蹦跳跳兩下, 折起自己的兩隻紙手,擺了擺。
方棠棠:“爺爺不在這裡?”
紙人又擺擺手。
方棠棠:“他在這裡?”
紙人點點頭,脖子上出現一道折痕。
“為什麼不開門?”她想想,咬了咬粉紅的唇:“他不想見我嗎?”
紙人繼續點頭。
方棠棠失落地垂下腦袋。
總不能一直麻煩老爺子幫忙,既然人家抗拒的態度這麼明顯, 她也不好厚著臉皮湊上去。和直播間扯上關係, 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她朝紙人說:“麻煩你幫你說下謝謝,謝謝爺爺上次給我們的紙錢。”
在賭館那關中幫上大忙了。
說完她轉身想往回走, 紙人蹦蹦跳跳來到她身前, 擋住她的路, 不肯放她離開。
方棠棠笑起來:“你還想和我玩嗎?”
紙人在原地蹦了兩下, 倏地一下又從門縫裡鑽回去, 沒幾秒, 屋裡傳來哢噠一聲, 木門緩緩打開。紙人站在門後開心地一蹦躂二蹦躂, 像隻快樂的小□□。
方棠棠:……
這樣真的好嗎?
不等她思考到底好不好,紙人就急衝衝地推著她往裡麵走。
方棠棠:“等等,這樣爺爺不會不高興嗎?”
紙人不管不顧,推著她穿過好幾道門,來到一扇緊閉的木門前。
上一次來,方棠棠隻到外麵的小店,這還是第一次進到這麼裡麵。李大爺的房間給人的感受就是黑暗、陰冷、死寂。
前麵兩間房還挺正常,後麵就變得越來越詭異。
比如第三間房,裡麵裝滿花圈和骨灰壇,她經過的時候,恍惚中感受到骨灰壇在微微震動。
而第四間房,擺滿了紙人。
畫好的紙人、沒畫好的紙人,都平攤在地上、掛在牆上,懸在屋梁上。
她進門一腳差點踩在一個沒有畫好臉的紙人上,連忙把腳挪開,小心踩在僅有的幾塊空地上。
小孩子的笑聲就是從這間屋子裡傳出來的。
紙人的眼睛彎成月牙形狀,嘴巴裂到耳根,兩腮塗滿腮紅,恐怖得很千篇一律,而方棠棠身後五顏六色的紙人,顯得滑稽到萬裡挑一。
紙人們也開始蹦躂起來,蹦到她身前,不想放她離開的模樣。
方棠棠從口袋裡拿出一捧糖:“你們想吃糖嗎?”
紙人蹦躂更高。
方棠棠把糖往四周天女散花似的撒去,那群紙人就爭著搶地上的糖,給她讓出一條路。她連忙跑出去,推開門,來到最後一間房。
這間房很昏暗,一排排棺材整齊地擺在地上。
身後的門猛地合上。
方棠棠沒有退路,隻好硬著頭皮走進,低聲喊:“爺爺?”
她生怕這一聲下去,棺材裡蹦出好幾個爺爺。
不管怎麼說,眼前的景象雖然詭異,但這是喪葬店,也算……正常吧。
當看到李大爺一把掀開厚重棺材板,麵無表情地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時候,她的嘴角微微抽搐,想……喪葬店的老板,喜歡睡在棺材裡,也……正常吧?
李大爺:“你來乾什麼?”
生硬的語氣讓女孩身子顫了顫。
對上那雙黑潤的眼睛,老頭的語氣不自覺放緩:“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我送你走。”
來都來了,方棠棠鼓起勇氣,說:“爺爺,我還能在你這裡買點紙錢嗎?”她聲音放小,心虛地說:“其他、其他東西,金元寶什麼的,也好啊。”
李大爺這裡裝的全是寶,這裡隨便一張紙錢,在陰間就被捧做寶貝。
要是李大爺給她紮一輛蘭博基尼,下次完成任務的時候,是不是輕鬆多了?
方棠棠又開始胡亂聯想,不過蘭博基尼太花哨,還是直接要一台紙紮的壓路車吧,看見鬼怪,直接踩油門撞上去,一次性物理解決,多好。
她臉上危險的笑容讓李大爺頓覺不妙:“你在想什麼?”
方棠棠笑得很乖:“我可以買一輛紙紮的車嗎?”
“車?”李大爺警惕地看她:“買這個乾什麼?”
方棠棠:“我朋友托夢給我,說在地下走路走得腳疼,想要一輛代步工具。”
李大爺罵一句:“什麼玩意。”
女孩嘴巴一撇,眼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