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水剛一出門,就看到於明和關延兩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看到關延似乎想問自己些什麼,於是連忙舉起手機說:“我先接個電話。”
而後,她就一溜煙地跑到了衛生間。
江春水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的“外婆”兩個字,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
真的很奇怪,以外婆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可能給她打電話?
果不其然,接起電話之後,江春水就聽到陳月對她說:“小水,你快來醫院,你外婆快不行了。”
陳月是蘇莫宇的第二任妻子,江春水對她的印象還算不錯,至少,她算是個不缺德的後媽。不過有了自己的女兒之後,陳月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照顧她,鄭瑾慈這才把她接走撫養。
陳月是一個很典型的都市白領,年近四十,在一家比較大型的私企裡做HR主管,月入不菲。當年如果不是被家裡逼婚逼急了,也不可能早早嫁給蘇莫宇,又早早地生下了女兒,哺乳期時還差點丟了工作。
所以,如果是陳月說的話,可信度還算比較高。
現在這種狀況,她很難再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剛剛聽到的告白,滿腦子都是醫院裡的外婆。
於是,她把那一大盒子花直接塞到了關延手裡,然後匆匆地解釋了兩句,就往醫院跑了。
反倒是關延,捧著一大盒子紅玫瑰,跟於明大眼瞪小眼。
“兄弟,”於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道,“大不了就是辭職,進去跟沈總解釋。”
關延:……
我解釋個屁!
關延這樣憤憤地想著,然後抱著那個裝著紅玫瑰的黑色盒子,敲響了沈令燃辦公室的門。
反正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
江春水抵達醫院的時候,鄭瑾慈的病房已經空了。
幾個小護士在收拾病房的衛生,還有一個醫生在跟蘇莫宇說話。
陳月似乎是因為工作忙不開,所以,來看了一眼就走了。醫院裡就隻剩下蘇莫宇一個人了。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明明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江春水卻沒能來得及見到外婆的最後一麵。
江春水走進病房,醫生似乎已經把情況說完了,轉身就離開了病房。
蘇莫宇走到她麵前,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開口說:“人都走了,就把錢拿出來。”
江春水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腦回路。
鄭瑾慈的離世和他有半毛錢關係嗎?而且還讓她把錢拿出來?
蘇莫宇繼續說:“你外婆走之前,不是說要我給她摔盆送終麼?你這小丫頭片子又不能摔盆,還不是要求我?”
“摔盆”是殯葬流程中的一環,由長子承擔,長子不在由長房長孫來完成。
鄭瑾慈生前很講究這些,隻可惜她隻有江連心這一個女兒,後來也離世了,於是就把這份希望寄托在了蘇莫宇的身上。
如果鄭瑾慈還活著,蘇莫宇這些威脅或許還會有用,但是她現在已經不在了,而江春水唯一需要在意的理由也沒有了,自然不會再受他威脅。
“叔叔,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叔叔,”江春水吸了吸鼻子,然後認真地說,“外婆的後事我會自己來處理,不勞煩您,同樣的,我的那些錢,一會兒我就去銀行轉走,一分錢都不會放手。”
蘇莫宇被她的態度驚到了。
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小姑娘無論歇斯底裡多少次,最終都會對他妥協,因為她會為了鄭瑾慈,丟掉自己所有的原則。哪怕是他的獅子大開口,江春水也會在咬牙切齒之後,滿足他提出來的條件。
蘇莫宇使出了殺手鐧:“難道你就不怕你外婆泉下不寧嗎?!”
壓榨這兩個女人,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習慣,他從來都不會覺得抱歉,因為,他覺得這就是應該的。
但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生下來就該被人剝削。
或許鄭瑾慈被那些莫須有的東西束縛住,所以不得不忍氣吞聲,但江春水和她不一樣。
她接受著科學的現代教育長大,腦子裡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糟粕講究,她什麼都不在乎,隻想讓自己過得好而已。
江春水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這個男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在和這種莫名其妙的壓榨劃清了界限,並對他說:“人死了就是一堆死肉,火化了之後就是一堆灰,人死如燈滅,外婆說的那些話我不懂,我也不想懂。她活著的時候,我可以為了她吃虧容忍,但她已經不在了,我沒必要繼續被彆人壓榨。”
她說完這些話之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十八歲是一條分水嶺,從這之後,她的人生由她自己做主,再也不會受任何欺負,再也不會吃任何虧。
從前的事情一筆勾銷,而現在,她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欺負自己。
隻是讓她覺得無奈的是,鄭瑾慈居然把自己名下唯一的房子改成了蘇莫宇的名字。也就是說,她住不了幾天,就要搬出去了。
帝都的房價貴得嚇人,還好她有那一千萬,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江春水跟醫院附近的喪葬公司協商好了火化的時間,然後又開始整理鄭瑾慈的遺物,一整個下午都忙得腳不沾地。
再加上她知道了外婆的房子已經換了名字,心裡就突然涼了一大截。
回到家後,她洗了澡之後,坐在電腦前,準備開直播。
很奇怪的是,她一點都沒有親人死後的悲痛欲絕,甚至覺得還有點慶幸。
像是突然甩掉了一個大包袱,從此之後,她的人生無牽無掛,自由得飛起。
江春水並不是一個生下來就感情涼薄的人,隻不過這麼多年來,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內心早就慢慢地冰封了。她隻是看起來沒心沒肺嬉皮笑臉,心裡有多冷,隻有她自己知道。
江春水拿起鏡子,對著擺出一個最甜美的微笑,然後打開了攝像頭,準時準點地開始直播了。
她今天覺得心裡亂糟糟的,眼睛盯著書,心裡卻一直在想彆的。
直到她看到了自己的直播間裡飄過來了一條七彩彈幕。
係統提示:【[爹]社會你燃哥】已進入直播間。
“歡迎燃爹!!!”江春水扔下水性筆,開始海豹式拍手。
直播間裡的觀眾似乎都被她嚇了一跳,一大堆人開始發“???”。
實際上,她現在隻是太無措了,看到一個對她很好的陌生人的名字——哪怕隻是一個網絡名字,她都覺得有些興奮。
但是沈令燃一點都不興奮,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告白之後莫名其妙被人冷對待,而且這個冷對待他的人,居然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直播著,好像已經把他徹底忘乾淨了。
再加上名字前麵這個該死的粉絲牌……
沈令燃突然很想把星典TV的執行長叫來,問問他,這種腦殘功能到底是怎麼開發出來的。
今天是沈家老爺子的五十大壽,沈令燃早早地就回到了家。沈令融被穆婉琳揪著耳朵從網裡拽了回來,餐桌上難得聚齊了四個人。
自從沈家出事之後,沈九平就不再管沈家的事,除了他手裡握有20%的股份之外,就是個閒人,壽宴這種事並沒有鋪張,而是在家裡簡簡單單地聚一頓飯罷了。
沈令融因為高考沒認真複習,沈九平見他一次,就罵他一次,就算是過生日也不例外。結果就是,沈令融在書房裡挨罵,穆婉琳在小廚房裡親自煲湯,而沈令燃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戴著藍牙耳機,用手機看江春水直播。
他剛進直播間沒多久,就看到係統提示他有未讀私信。
有些好奇地點了進去,就看到了江春水在幾秒鐘前發過來的消息。
大河向東流:爹您來啦!!!
看到這條消息,沈令燃除了“……”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的話能回了。畢竟,說臟話這種事和他的人設不符。
沈令燃本著走正道的心態,給江春水發了條消息。
社會你燃哥:好好說話。
大概是因為看他今天沒有刷流星雨,態度還比以前更冷淡了,江春水生怕把這個爸爸給得罪了,於是隻能試探性地討好著問他。
大河向東流:燃哥……?
社會你燃哥:嗯。
看到對方這個回複,江春水才鬆了一口氣。
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自己窮人心態,明明手握巨款,為什麼還要如此小心翼翼地討好彆人呢?
歸根結底,可能是從小到大都習慣了這樣生活,一時之間很難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