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水, 我真的很想掐死你。”
沈令融站在她的麵前,惡狠狠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也不知道, 自己的人生為什麼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曾經他覺得無所謂的東西, 在失去的這一刻, 才覺得那樣難得。
但是, 他從小就那樣桀驁難馴,現在就算真的有什麼不舍,他也不會宣之於口。
可他對江春水的感覺, 就越發難以容忍了起來。
江春水以前就說過, 如果他們兩個人異位而處, 自己的做法未必比她高貴多少。
這才是沈令融最害怕的事情。
他很怕, 自己會變成江春水那樣的人,為了錢不顧一切, 為了錢拚儘所有。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江春水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的人,就是因為他一直都占了她的位置。
雖然並非他的本意, 但這麼多年來,他搶了她的父母、搶了她的身份、搶了她的資源、搶了她的一切。
這種又恨又愧疚的複雜心理,讓沈令融覺得無法再麵對她, 也無法在沈家待下去了。
“你冷靜一下, ”江春水對他說,“殺人犯法啊。”
雖說沈令融在學校時就經常以一打十,但真的觸及法律底線的事情,他還真沒做過。
江春水對沈令融其實也沒有太強烈的惡感, 看到他這副紅著眼眶的委屈模樣,她反倒還覺得這人挺可憐的。
豪門少爺一朝打回原形變為貧民不良,這玄幻的設定怎麼想都覺得虐到肝疼。
沈令融瞪了她一眼,然後繞過她上了樓,回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去了。
沒從沈令融這裡問出結果,江春水就看到了穆婉琳。
她像是一個斷了線的木偶,茫然無措地往客廳裡麵走,目光呆愣,表情僵硬,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見她這副模樣,江春水也不敢再問她些什麼。
緊接著,關明推著沈九平的輪椅進屋了。
與此同時,沈令燃也從臥室裡出來了。
他站在江春水的身後,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那個老人,對方失魂落魄的模樣,突然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我的兒子……嗬,我的兒子!”沈九平憤怒地重重拍了一下輪椅的扶手,指著沈令燃就罵道,“我本以為林秋悅和穆婉琳這種村裡出來的女人不一樣,沒想到都是一樣的賤人!婊.子!”
“逝者已逝,”沈令燃眸色漸涼,不卑不亢地說,“現在說這些,您不怕做噩夢麼?”
沈九平冷笑:“我做噩夢?我哪裡對不起她?”
沈令燃:“您心中有數。”
這是沈令燃第一次對沈九平說話如此強硬。
雖然他在沈家早已大權在握,就算沈九平手裡還有一筆不小的股份,但沈令燃在起銳的地位早在三年前就無人可以撼動。
可即便是這樣,他在外人看來,也依然是一個孝順的兒子。
然而,今天他卻開始頂撞沈九平了。像是積攢了多年的怨氣,他的每一句話說得都不客氣。
因為,林秋悅是怎麼死的,沒有人比沈九平更清楚了。
以前江春水曾經聽喻霜降說過,沈家重男輕女的狀況非常嚴重,但是當她得知真相時,也難免震驚,因為她沒想過,都已經是這樣的年代了,居然還會有這樣的嚴重的事情發生。
林秋悅懷第一胎的時候,沈九平和沈家的老太太一同陪她去醫院做檢查,在得知是女孩的可能性很大之後,老太太每天都會強迫林秋悅吃很多的轉子秘藥。這種毫無科學根據的土方子,讓林秋悅很快就流產了。
失去了第一個孩子,林秋悅萎靡不振,沈九平也因此連連宿在外麵,夫妻二人形同陌路。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兩年,直到林秋悅第二次懷孕,沈九平才重新回歸家庭。
但是,謊言也就是從這時埋下的。
林秋悅本來就不是什麼灰姑娘,她是林家正正經經的大小姐,貨真價實的名媛千金,看著溫柔,其實不服輸的傲骨並不比男人少——你出去花天酒地,很好,那我也送你一片大草原。
隻可惜,她第一胎傷了身子之後,沒有徹底養好,就生下了沈令燃,身體每況愈下,沒撐幾年就離世了。
而這個秘密,她也帶進了棺材裡,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沈令燃也是在接手沈家之後,因為一個很偶然的機遇,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他卻沒有說破。
他專程去監獄裡看了沈九平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才從對方口中得知,林秋悅生前曾經和沈九平之間的這些矛盾。
上一代人的恩怨,沈令燃原本不想插手。如果不是江春水的出現,他或許根本就不會把心思放在這件事上。
但是,既然現在已經真相大白,那也就沒有再掩飾的必要了。
而江春水關注的重點,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她聽出來了沈九平話裡的深層含義——沈令燃不是他的孩子?!
客廳裡的兩個男人,對視著的目光格外冰冷。
幾秒鐘後,沈九平將視線轉移到了江春水的身上。
他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孩,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對她說:“你跟我來書房。”
說完,他不理會關明和穆婉琳,一個人推著輪椅的自助搖杆,往書房的方向移動。
江春水看了一眼沈令燃,她看到對方沉鬱得不見底的眸色,突然就有些心疼。她不知道沈令燃經曆了什麼,但這件事情讓沈令融那樣崩潰,想必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因為,她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不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灰姑娘,她變成了一個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嫉妒的豪門千金。現在看來,沈令燃和沈令融既然都不是沈九平的孩子,那她豈不是成了沈家唯一的血脈?
現在,沈令融看到她就說“想要掐死她”,那她以這樣的身份去勸沈令燃,真的會有用嗎?不會弄巧成拙嗎?
江春水不敢想,也不敢去做。
與其說是聽了沈九平的話,去了書房,不如說她是以一種逃避的心態,暫時逃離了客廳這個地方。
她想自己先冷靜下來,然後再好好跟沈令燃談這件事。
無論如何,他們現在已經確定了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怎麼樣都比最開始預想的那樣強多了。
可惜,她還沒有徹底冷靜下來,耳朵就接收到了一條重磅信息。
“你想繼承沈家麼?”
……
……???
江春水在這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茫然無措地看著坐在紅木質地辦公桌後麵的沈九平,不可置信地問道:“您……您說什麼?”
沈九平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反而繼續問她:“我聽穆婉琳說過,你以前和阿融交往過?”
江春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沈九平又說:“而你現在又要和阿燃訂婚?”
江春水又點頭。
“嗯,我明白了,”沈九平說,“這樣看來你對他們兩個人都有好感,所以你就在他們兩個人之中,選擇一個結婚。”
“伯父您可能需要聽我解釋,”江春水有點著急,“現在這狀況有點亂不如我們——”
“你知道沈家意味著什麼?”沈九平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嚴肅而急切,“那是你無法想象的財富,現在唾手可得,你真的不需要?”
江春水:……
這一瞬間,江春水突然就想起來小時候在電視裡看到的《西遊記》電視劇。
女兒國那集,女兒國國王對唐僧說:“以一國為聘,奉君為王,我為後。”那時候的服化道水平遠不如現在精致,後期技術也不夠發達,所有的美人都是純天然的美人,特彆是女兒國國王,簡直就是江春水的童年女神。
她很不理解,為什麼唐僧能拒絕這樣的好事。
而現在……她好像可以理解了。
麵對著這樣大的誘惑,尋常人確實很難抗拒,但尋常人也會覺得,很沒有安全感吧。就像做夢一樣,毫無真實感,而且,總有哪裡感覺怪怪的,就不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