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覺得,杯鼎等器物上的花紋圖飾純粹隻是為了好看,或者起一個標識作用,邵玄以前也那樣覺得,但接觸這些東西越深,邵玄才發現,這裡麵包含著不少玄妙的東西。
就如麵前這個鼎,邵玄原以為這個鼎上所顯示的,全是一些關於安巴城某位奴隸主的豐功偉績或者其他英武事跡之類的,又或者是記錄一些有紀念意義的事情,但當他仔細觀察,才發現其中有很多說不明白的地方。
是,僅僅這些文字,確實包含了安巴城的一些輝煌曆史,那上麵的幾句話,雖然邵玄有幾個字看不懂,但並不影響他對那幾句話的理解,那是歌頌古老的安巴部落的話語,以及幾句祝詞。若僅僅隻是這些也就罷了,但鼎上那些看似充當裝飾或者背景的雲紋,卻總給邵玄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有很多部落的人都喜歡這樣的雲紋,當年所接觸的回部落也喜歡使用雲紋,大概因為這些旋渦狀的雲紋既能作為裝飾填充,也有一種結構上的複雜與神秘感,自由隨意且風格多樣。這個雲紋扁足鼎,上端的雲紋圖紋更為纖細複雜,每一個雲紋旋渦都向中心卷集,有的似卷雲,有的似流雲,眾多雲紋所組成的,並非簡單的二方連續的上下反複重疊的結構,而是以一種更為自然的方式結合在一起。
比回部落所使用的雲紋圖飾要複雜得多,也是邵玄所見過的最為複雜卻最為自然的雲紋。
乍一看去。這花紋挺漂亮,雖然沒有鼎身的那些更大的文字來的吸引人,但隻要看到那些雲紋。就會被吸引過去,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視覺衝擊感。
作為紋飾,它們的目的達到了,但當真僅此而已嗎?
邵玄盯著鼎身的紋飾看了會兒,想要將那些複雜密集的雲紋複印下來,但周圍又沒有紙之類的,用布太過奢侈。邵玄便起身出去,找了一些寬而長的葉子,然後在鼎身那環了一圈的雲紋上塗了些顏料。用葉子在上麵印了印,讓圖紋呈現在葉片上,然後邵玄才將那些雲紋重新在一片布上謄寫。
不隻是鼎身上的雲紋,鼎的三隻扁足上。也有雲紋。隻是與鼎身那些纖細複雜的雲紋不同,扁足上的雲紋線條更粗,顯得更加渾厚簡潔。
扁足上的雲紋,邵玄也挨個印下來了,再慢慢研究。
征羅說,製造這個鼎的人是匣人,匣人喜用雲紋,而且。據邵玄所知,雲紋。是最早產生的紋樣之一。似乎每一個使用雲紋的部族,都有非常悠久的曆史。
炎角的火焰紋誕生也早,隻是在使用上,並沒有雲紋那麼廣泛,因為雲紋均衡,有種運動感,與和諧感,二方連續等重疊紋樣也不會顯得突兀。隻是,匣人所鑄的鼎上,雲紋似乎包含了更多。
索性沒什麼事情,快到冬季,外出也會減少,邵玄會有更多的空閒時間來研究這些。
將鼎身的雲紋全都複製在兩片布上之後,邵玄還去找了巫,詢問這邊的一些更古老的文字使用。隻是,巫也了解得不多,隻能從先祖的記載上看到數百年前的東西,但炎角的先祖,傳下來的記載上,多由巫所著,使用的也大部分是另一邊的文字,而非這邊的本土文字。
無法從巫那裡得到想要的幫助,邵玄隻能先自己琢磨琢磨了。
琢磨這些雲紋,邵玄感覺仿佛回到了學習結語的時候。世間萬物都充滿了秩序和規則,不管是林中的猛獸,還是各個地方的人,體內的生理機能也都因秩序而正常運轉。
人的視聽嗅味等感知和自身的機能長期作用於大腦,對於人們的創作,能夠產生潛移默化的作用,從而產生了各種藝術和技藝,這種秩序感也在所創作出來的符號圖紋上充分體現,比如邵玄現在所見到的雲紋。
多,卻不亂。
創作出這樣複雜而自然的雲紋圖形的人,肯定也在創作中追求了平衡感和秩序感,這樣,才能讓鼎身的這種雲紋產生出來。
那麼,秩序之下,這樣的複雜組合式雲紋,到底代表著什麼?
邵玄盯著那些雲紋盯了一天,也未能看出什麼,思索之後,邵玄去林子裡撿了一些樹葉。落在地上的樹葉已經發黃,並未枯萎,葉片比較寬,每一片都比成人的手掌要大出一些,也比較厚實。
撿了葉子回來之後,經過壓製晾曬,整理之後存起來備用。
同時,邵玄還做了一個方形的沙盤,沙盤並不深,約莫一平米左右,裡麵篩選了一些細砂,邵玄拿著樹枝在沙盤裡麵畫。
組合的複雜雲紋看起來太難,邵玄嘗試將那些雲紋分成幾塊,在沙盤裡畫,拆分開來。而每拆出一個,就將拆解的單個雲紋畫在一片葉子上。
花了五天,邵玄才將鼎上的雲紋拆解完畢,那還是初略拆解,不知道對不對,也沒有矯正,因為沒有對比,也沒人告訴邵玄對錯。藝術存在誇大和渲染,而圖紋的藝術性,讓邵玄拆解艱難了很多。
連著思考了五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所有的時間都放在拆解上。等終於畫完最後一個雲紋,邵玄也疲了,黑著眼圈吃了一大鍋山果煮肉湯,好好睡了一覺之後,從屋子裡走出來。
外麵的陽光雖不如以往燦爛,但對於窩在屋子裡五天的邵玄來說,有些刺眼。
恍惚中回過神,邵玄打算去山下其他地方轉轉,鬆弛一下神經,一直緊繃著也未必有益,或許到處走走看看,還能得到點靈感。
最近天氣降溫厲害,幾乎每一天都能感受到與前一天的溫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