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鄭雲朗還傲嬌地負手過去,“在下絕不強留。”
喲,這怎麼還急眼了?
跟隻難訓的貓一樣。
曲嫣然哭笑不得,“先生哪裡的話?”
忙笑眯眯地順著毛擼,哄他道:“如今我被夫家掃地出門,能有人收容我給我一個住所,我已是求之不得,哪裡又會嫌棄什麼住宿簡陋?”
鄭雲朗冷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掃地出門?這麼一會功夫,便又換了一份劇本了?
這女人當真是滿口謊言,壞得很!
“夫人這麼輕信於我,難道就不怕我是什麼歹人嗎?”
“若是歹人,我也隻有認咯。”
曲嫣然幽幽一歎續道:“誰叫我對先生一見傾心再見傾情,三見至死不渝呢?先生若是想對我謀財害命,我便也隻有認命這一條路可走。”
鄭雲朗:“……”多餘!他就多餘問她這一遭!
仿佛是惱羞成怒了一般,鄭雲朗猛地一甩袖子,轉頭便邁步離去了:“徑自走,裡頭有一間空房!自個兒進去歇著罷!”
曲嫣然瞧著他那遠去的背影,以及那燒紅了的耳朵,不自覺地揚起紅唇,慢悠悠地勾起了一抹笑。
“怎麼樣?覺不覺得你家夫人很會撩?”曲嫣然挑眉問。
巧雲雖不明白這個“撩”究竟是什麼意思,但跟曲嫣然整日廝混久了,巧雲仿佛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有些糾結地擰起眉頭,巧雲猶豫了半晌,到底是將眼一閉,誠實的搖了搖頭。
“不覺得。”
巧雲搜腸刮肚,總算是找了個曲嫣然曾教她的詞兒回道:“巧雲覺著夫人您……有些油膩。”
曲嫣然:“……”
回答得很好。
下次不要回答了。
……
曲嫣然從前,其實也曾膽大包天的,離家出走過一次。
還是在高三那個萬分緊張的節骨眼。
時隔多年,她對那樁事的起因其實記得已經不太清楚了。大致便是方女士在連日加班之後,看著飯桌前慢吞吞吃飯的曲嫣然,忽然感到極其的不痛快——她總是這樣,一旦自己不痛快時,就會萬分厭惡曲嫣然。
好像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曲嫣然帶來的。
於是一摔筷子,方女士劈頭蓋臉地辱罵起了她,連帶著的,還罵起了她那個早死的爹。
方女士說,她和她那個早死的爹一樣,都是來克她的。
他們見不得她過一天好日子,於是一個呢,扔下一堆爛攤子撒手人寰,一個呢,就留在她身邊,要拖累她一輩子才罷休。
曲嫣然模糊記得,那天似乎還下著瓢潑的大雨。她在方女士摔了筷子後,抄起一旁的校服外套就衝進了大雨裡。
她那時還發著高燒,被外頭的暴雨劈頭蓋臉的一澆,隻覺得頭昏腦脹得,感覺下一秒就要昏死過去。
不過,死就死罷。曲嫣然自暴自棄的想著。
反正她爛命一條,早點下去陪她爸也好。
撐著最後一絲意識,昏死在水窪之中時,她看到沈安安正穿著他們三中藍白的校服,帆布鞋踩過一汪又一汪的水窪,逆著光朝她飛奔而來——
“嫣然!”
曲嫣然迷糊轉醒時,已經被沈安安接到了他那棟獨立的小洋房裡了。
沈安安是他們緣河一中赫赫有名的富家公子。在那個普遍一天生活費隻有二十來塊的高中時代,像沈安安這樣,一個月能有五千生活費,還能獨立住在小洋樓的闊少,簡直是人人羨慕的存在。
在曲嫣然印象裡,她並不太記得,自己有同他說過幾句話。
木然的望向沈安安。那人似乎也感到有些局促,站在臥房門口,抓耳撓腮了良久,才咳了一聲同她解釋起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他說,他是見她好幾天沒來上學,所以想來還她的筆記的。
碰巧看她昏倒在路上,不知道怎麼辦,所以直接把她帶回了家裡。
他還說,她身上的衣服濕透了,他是讓傭人幫她換的。
末了,他還紅著一張臉,磕磕絆絆地同她說,雖然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事,不過她若是需要,可以繼續住在這裡。
反正,他們家房間夠多。
曲嫣然沒說話。
她垂下眼,隻木然地看著自個兒身上的睡衣。
身上的衣服的確是新換的。麵料光滑熨貼,不像方女士給她手工縫製的衣服,皺皺巴巴,還有沒裁剪乾淨的線頭,咯得她皮肉都疼。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她忽然很恍惚的意識到,她媽方女士其實給了她許多不好的東西。
比如粗淺的見識,卑劣的品行。
甚至是那股仿佛與生俱來的低劣感。
但好在,那女人給了她一樣好的,那就是一張明豔大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