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和離(2 / 2)

巧雲見著她,原本眉心一擰,張口便想將這個叛主的給趕出去。

卻不想嘭嗵一聲,念雲竟紅著眼,對著曲嫣然便直挺挺地跪倒了下去——

“小姐!念雲自知罪孽深重,實在沒臉再留在小姐身邊!念雲已經同管家請辭,今日便要離開侯府,這裡……是念雲這些年偷偷攢下的銀錢。”

“念雲自知這些錢,與小姐對念雲的恩惠來說,完全是杯水車薪,但……但……”

“但這已經是念雲的全部身家了!”

念雲像是羞愧得狠了,哽咽得說不下去。她此時正跪在地上,低垂著腦袋,將自己那破破爛爛的小布袋子一點點扯開。裡頭是零零散散的銀錢。

有她這些年月俸發下來的碎銀子,也有她平日裡偷偷攢下的銅板;

還有曲嫣然時不時打發給她的一些金銀首飾。

自然,還有幾隻她不太認得的朱釵玉環。

想來那或許,是柳玉顏心情好時打發給她的。

曲嫣然那廂原本已經打算睡了,聽得這動靜,又單手托著腮緩慢地直起身來。她壓低了一雙鳳眸,靜靜瞧著這散落一地的銀錢——那些錢念雲或許是攢的辛苦,此時雖是自願的拿出來了,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啪嗒往下麵掉。

曲嫣然瞧著,心底忽然升騰起幾分,難以言狀的痛心。

很莫名的,她竟然想起那年冬天,沈安安母親,拿著那張燙金的卡來找自己的情形。

她高傲又冷漠地將那張卡仍在她麵前,然後用那樣居高臨下的口吻問她——

【這筆錢,夠你不吃不喝攢二十年了。】

【拿下吧,彆不識趣了。】

“……這些錢,你且收回去罷。”

曲嫣然收回視線,也將自己這些混沌的思緒,從那個遙遠的地方拖了回來。

半闔上眼簾,淡淡說著:“左右我如今也出不去這侯府,你給我這些。於我而言,隻不過是些精致漂亮,但又沒用的玩意兒罷了。”

“你既決定離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左右當初招你們進府,簽的也都是活契,說的也是去留自由,不必強求。我隻是有一事,想最後作為你我主仆的情誼,多問你一句。”

曲嫣然抬眸,視線淡淡地打在地上的念雲身上:“念雲,你之後預備作何打算?你預備帶著你攢的這些銀錢,帶回去給你那個爹,那個娘,還有那個弟弟嗎?”

“帶給他們了,那你今後呢?你今後又作何打算?”

從大府中出去的丫鬟奴才,在大周朝其實也不在少數。他們大多數都是在府邸混夠了銀錢,即便離開了府邸,出去也能做點小本買賣什麼。

然而念雲這樣,顯然是不成的。

而念雲在聽得曲嫣然這話後,整個人竟露出些許的茫然來。

作何打算,作何打算……

她經營盤算了這樣久,竟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應該作何打算。

木楞的張了張口,正想要胡言亂語些什麼,曲嫣然卻已然不想再聽下去了。她輕輕一歎,揮了揮袖子,道:“念雲,這世間許多事,許多人,都隻不過是一場執念。既然無力解決,不如暫且放一放。放過自己,也放過彼此。”

念雲茫然地抬起頭,怔愣地呆望著曲嫣然。

忽地,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的,又忙將自己那些細碎的銀錢捧起來,一路跪行著要給曲嫣然遞去,“小姐……”

“世上事,了猶未了,終以不了了之。”

曲嫣然卻已經闔上了雙眼,“都是苦命人,就彆相互折磨了。罷了,去罷。”

屋內的香爐仍嫋嫋升騰起香煙。

窗外的雪落得靜謐且遙遠。

念雲在確定曲嫣然的確不想要她這些碎銀錢後,像是莫名鬆了口氣那樣的,抹了一把麵上的殘淚後,便也一點點將地上那些碎銀子給拾掇起來,默默退了出去。

她一走,巧雲便立刻憤憤不平地上前,砰一聲關上了大門。

或許是她關門的動作著實太狠,鬨得殘雪一同湧進了屋裡。

即便是屋內炭火燒著,然而絲絲的寒意,還是無孔不入的鑽進了屋裡。

“……當真是假惺惺!我瞧啊,她分明便是不想給,舍不得她那些寶貝銀子呢!!”

巧雲越想越氣,混著嘴裡呼出的白霧,恨恨地磨著牙。

曲嫣然倒是看得開。

她倚靠在那貴妃榻上,隻半闔著眼淡淡笑起來。聽著巧雲替自己這通打抱不平,她單手托著腮,淺淡地笑起來:“她舍不得是真的,但想給我彌補彌補呢,倒也不見得是假的。”

說著,她自個兒都忍不住一愣。

久久,才輕聲喟歎一聲:“巧雲,你說人怎麼,總是這樣複雜呢。”

……

冬夜寂寥無聲,飛雪遭寒風吹得四散飄零。

屋內雖生著暖爐,然而或許是這把火實在燒得太久,隨著啪地一聲輕響,芯子被燒裂開來,火光瞬間便熄了。

福旺原本正靠在門簷邊上打著瞌睡,聽著這一聲輕響,瞌睡瞬間便清醒了,縮了縮脖子,立刻轉身推開這門,出去重新尋暖爐了。

咯吱——

木門一開一闔,冰雪頃刻間都被掩在了門外去。

嘉和夫人立在這書桌邊上,掖著寬廣的袖袍,心無旁騖的謄抄著佛經。聽著動靜,她抬起眼皮子,瞧見這坐在小桌前,擰眉翻閱著書信的齊珩煜。

那些書信與字畫,曲嫣然仿佛是不要了。

這場鬨劇結束後,她並未吩咐婢女將東西收起來或者什麼。

她就這麼孑然一身地走了。仿佛這場鬨劇中的所有,都與她無關那樣。

“……我早前便同你說過,昭陽這孩子雖然看著刁蠻任性,但實際上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待你更是一顆心赤誠火熱。可你卻偏偏不信。竟反過來覺得她心腸歹毒。”

嘉和夫人提起這事,隻覺著腦瓜子都被氣得生疼。無可奈何地一歎,輕輕放下手中狼毫,意味深長地瞧了她這兒子一眼。

“煜兒,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倒也不是她太惡毒,而是我兒太愚蠢了呢?”

齊珩煜翻閱話本子的手微微一頓,待聽清楚母親的話後,他臉色徹底幽暗了下來。

當真是奇了,他竟然從他母親的口中,聽出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這話仿佛是在說:如你這般蠢鈍的,怎會是我嘉和夫人的兒子?

齊珩煜臉色沉沉,抬眼望向自己母親,張口正想反駁,不想話到嘴邊,卻又驀地想起,愚蠢……

是了,昭陽從前,也總罵他愚蠢。

“怎的?想起你媳婦兒從前的好,如今追悔莫及了?”

這種追妻火葬場的把戲,嘉和夫人從前倒是見得多了。

她瞧著她兒這副失神的模樣,了然地笑笑:“我曉得你想說什麼,你無非就是想說:你從前也並不是不知道昭陽的好的,隻是她性子太過胡鬨了,常常攪得這家裡家無寧日。”

“我省得,於我這蠢兒子而言,自然是家和萬事興最重要了,不是?”

齊珩煜被母親說中想法,垂下眼,一時間默默無言,良久才輕吐出一口白霧說道:“從前……我的確是因為護著玉顏,叫她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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