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旺在一旁瞧著,隻覺得抓心撓肺,忍不住上前小心問道:“侯爺,您怎麼不把那些地契拿出來?您今個兒來,不是擔心夫人和離後沒銀錢傍身,想將資產都分給她嗎?”
齊珩煜抿唇搖搖頭,“罷了,屆時和離再說吧。”
這些芝麻大小的東西,她大概是不需要的。
齊珩煜將票據收回去,深吸一口氣後再緩緩吐出,罷了,她執意要和離便和離罷,左右這個家離了她也不是不能過的。
想想,這世間離了誰都是能過活的。
這冬夜靜謐悠長,曲嫣然裹著一身厚重的夾襖步步走到了祠堂去。
嘉和夫人昨個兒派人來她院子說,願意同她一起去做這個新的書肆,而她新近閒來無事,還又寫了一本新的,特叫曲嫣然來瞧瞧。
曲嫣然如今獨立經營著這書肆,對於有人願意供稿這事兒,自然是喜不自勝。
更何況,還是嘉和夫人這樣的老寫手。
曲嫣然都恨不得將人給直接供起來。
二人細細籌謀了一陣新話本的運營方案後,嘉和夫人忽然細眉一挑,端著茶杯幽幽問道:“你如今是將那書肆獨立給盤下來了?”
“那麼書肆名字呢?還是沿用的原來的?鴻恩書肆?”
嘉和夫人吹了吹茶麵上的熱氣,微微蹙眉:“這書肆如今在官府那邊,可是被打上了與西秦為亂的嫌疑。你如今這般,豈不是頂風作案?”
曲嫣然隻淡淡一笑,拿過那茶壺來,慢悠悠地又給嘉和夫人添上了一杯熱茶。
“夫人,我總覺著這凡事都宜疏不宜堵。我若是將這書肆改了名,藏著掖著的,恨不得昭告天下說我冤枉……”
“反倒是說明我心頭有鬼呢。”
茶杯上熱氣嫋嫋升騰。
曲嫣然笑得明媚又大方:“倒不如這樣大大方方的。總而言之,不做虧心事,便不怕鬼敲門嘛。”
屋內熱氣靜靜流竄。
外頭寒風倒是一陣一陣的敲擊著門窗。
二人又談了一會子,齊珩煜背著一身的風雪,咯吱一聲推門走了進來。
曲嫣然便端著茶杯朝他看去。
齊珩煜大概也知道,自個兒是個不討喜的,此時出現也沒人歡迎他。於是被曲嫣然這視線一掃,他便立刻有些心虛地彆過了臉去,
“咳…我是來找母親的。”齊珩煜道,“母親,太後聽聞你也回了府,於是叫你也一同進宮去見。”
“一同去?”
嘉和夫人那廂正端著茶杯預備淺嘗一口,驀地聽得齊珩煜這話,她端茶的手一頓,繼而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瞧了齊珩煜一眼:“我們一家子都去,豈不是叫人給一鍋端了?”
齊珩煜聽得一怔,卻聽嘉和夫人揚起紅唇,輕歎一聲轉而看向曲嫣然道:“嫣然,你怎的看?”
曲嫣然倒沒想到,這問題兜兜轉轉落到自個兒頭上了。
她細眉微挑,低下眼淡淡呷了一口清茶道:“齊珩煜此時平亂有功倒是也有功,隻不過這天底下的事,向來便不是你有功便會得到獎賞的。需要謹防的是,上頭猜忌你,功高震主。”
她最後這話又輕又淡,仿佛玉石敲擊在瓷盤上。而她眼皮微掀,冷不丁地朝齊珩煜瞧了一眼去:“你難道不曉得,外頭那些個話本子,都在說什麼,有你是整個大周朝的福氣?”
這話音方落下,曲嫣然便揚起紅唇,意味深長地瞧著齊珩煜道:“哦,你曉得。不過你曉得的是,外頭都在誇你,同時也在罵我——是我這個惡毒正妻處處給你拖了後腿。”
齊珩煜被這話刺得心頭微沉,袖袍下的手也默默收緊了幾分。
自從他發覺自個兒冤枉她已久後,在她麵前他總是有些沒底氣。
甚至連與她對視,有時都隻想早些錯開視線。
他稍抿薄唇,彆過臉道:“我並未如此想過,同時,我已命人去將這些話本子撤了。”
曲嫣然唇邊的笑意更濃,“話本子既已經發行出去,撤得乾淨嗎?文人墨客的嘴,你又堵得完嗎?"
嘉和夫人此時也有些頭疼地闔上眼,揉了揉自個兒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道:“總之……飛鳥儘良弓藏的理兒,我們應當心裡都清楚。功高震主的下場,你父親也給了你前車之鑒。”
“此次進宮,我也不清楚屆時聖上會怎麼說……但願是我多慮。但總而言之,”嘉和夫人掀起眼簾,深深地瞧了一眼曲嫣然,“多留一個心眼子總是沒錯的。”
曲嫣然也稍抿紅唇,迎上嘉和夫人的視線微微頷首道:“多謝姐姐,嫣然會的。”
嘉和夫人便也欣慰地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