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康熙發了瘋之後,在路上就一直對萬柳噓寒問暖。
每天康熙除了忙著練兵,與各路王公大臣見麵之外,還不忘差梁九功親自前來給萬柳請安,不時給她送些新鮮的果子與吃食,隻要一歇下來,定要與她膩在一起。
這一路上,萬柳隻覺著熱鬨至極。
宜嬪一直稱身體不舒服,再也沒有來萬柳馬車上說話聊天,停車歇息時,總不時白她一眼。
德嬪也隻來過兩次,沒說幾句閒話,總是被梁九功打斷,打發回了自己的馬車裡,後來便再也沒有來過,看向萬柳的目光也若有所思,複雜至極。
萬柳不能改變彆人的看法,隻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每天照樣美滋滋吃吃喝喝,儘全力享受當下。康熙的免死聖旨第二天就給了她,上麵還蓋上了他的私印。
萬柳不知道這個東西正不正規,但拿在手裡,總比拜免死大神要讓人心安。
禦駕最後一站到了巴爾汗,駐紮在熱水湯泉。不用康熙吩咐,梁九功自發安排萬柳住進了最好,離康熙最近的帳篷。
萬柳一進去帳篷,裡麵毫不意外的舒適華麗,她隻隨意看了一眼,心中已經波瀾不驚。
這一路走來,住的帳篷也越來越好,要是突然變差,她就該把免死聖旨拿出來擋刀了。
秋月在忙著整理包袱,張富去提來了熱水萬柳聞著水中淡淡的硫磺味,驚喜地道:“這是溫泉水?”
張富躬身答道:“回主子,湯泉離著不遠,大約走半盞茶的功夫就能到。本來直接要在湯泉邊紮營,皇上吩咐要離上一段路,說是離得近了濕氣重,主子們身子嬌貴受不住。
先鋒營前去運來了溫泉水,等主子一到就送了來,先用溫泉水泡泡解乏。這桶裡的燙一些,要是主子覺著水涼了,就再加進去。主子先去洗吧,奴才再去提些清水進來。”
萬柳走到簾子後一看,裡麵放了個大木桶,裡麵已經裝了大半桶散著還散發著熱氣的溫泉水。
她伸出手探了探水溫,不冷不熱正好,頓時開心不已,脫了衣服正準備去泡個舒舒服服的澡,聽到外麵張富為難的聲音。
“兩位主子,這桶清水是主子要用的,你們若是要熱水,該去火房那邊提,那邊多著呢。”
宜嬪哼了一聲,拔高了聲音說道:“你少匡人,夥房那邊現在忙得很,燒的水都被你提了來,我見著你都連續提了好幾桶了。”
德嬪的聲音溫和,態度也非常好,說道:“秋月,勞煩你進去跟萬妹妹說一聲,我隻要一小盆熱水,能洗把臉就好。”
萬柳撓撓頭,她是該聽見呢,還是不該聽見呢?
她沉吟一會,還是走了出去。
宜嬪與德嬪見她出來,都齊齊看向她。德嬪福了福身,歉意地道:“萬妹妹,夥房那邊沒了熱水,我見你這邊熱水多,想著前來勻一點兒。不會要你太多,能打濕帕子就夠了。出了汗用涼水怕生病,麻煩妹妹了。”
萬柳雖然覺得,夥房雖然看人下菜,不至於連打濕帕子也熱水都拿不出來。
不過一點兒熱水而已,給了就給了吧,再說下去,熱水都涼了。
“姐姐客氣了,張富,把這桶熱水送到烏雅姐姐帳篷裡去。”
德嬪又福身謝了萬柳:“多謝妹妹,我就不打擾妹妹了,你先去洗簌吧。”
張富提著熱水桶跟在了德嬪身後去了,宜嬪有些傻眼,瞪著萬柳生氣地道:“你都給了她,那我要的水呢?”
萬柳雙手一攤:“對不住,沒了。”
宜嬪的臉漸漸漲紅,突然往帳篷裡衝去,說道:“我才不信!”
她掃了帳篷一眼,見到裡麵的富麗堂皇,越來越氣越來越委屈,再聞到淡淡的硫磺味,那股子酸意怎麼都止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往外冒。
萬柳說不清心裡的感覺,爽吧,有那麼一點兒,想笑吧,也有那麼一點兒。
宜嬪已經衝進淨房,看到大半桶的溫泉水,眼淚流得更厲害了:“我連洗把臉的水都沒有,你居然可以泡澡堂子!”
萬柳忍著笑,宜嬪直爽,七情六欲全部寫在臉上,愛恨都明明白白,她道喜歡這樣的真性情,與她打交道也省心。
“我讓張富也給你送一桶去,姐姐你彆哭啦!”
宜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拿帕子擦了擦臉,板著臉道:“我要熱泉水!”
萬柳好笑地道:“好好好,給你熱泉水。”
宜嬪這才滿意,剛想笑,神色又黯淡下來:“以前都是我想左了,皇上根本不是有多緊張我,他是認錯了人,以為是你摔下了馬。
我覺著太丟臉,不知道該怨誰,隻能胡亂怪罪一氣,覺著是你搶走了皇上,就把氣全部灑在了你身上。
他以前對姐姐比對我好,我就覺著不服氣,憑什麼我比不過姐姐。
現在我也比不過你,其實仔細想想,好似我誰都比不過,後宮那麼多姐妹,以後還會有很多的新人進來,我要是一個個去比,那豈不得累死,
可是我性子一直要強,知道這樣錯了,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對不住了,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但還是忍不住要討厭你。”
宜嬪福了福身走出去,萬柳張了張嘴,實在是說什麼都太婊,乾脆閉上了嘴,沒再往宜嬪傷口上撒鹽了。
張富又提了滿滿的一桶熱水過來,恰好與宜嬪遇上,她轉頭看向萬柳,氣得眼睛又紅了。
萬柳抬手蒙住了臉,這也太氣人了,要她是宜嬪,估計得直接上去把水桶掀翻。
她忙揮著手,乾笑道:“張富,把這桶熱水給郭主子送去,快去快去。”
張富莫名其妙,眨巴著眼睛看向宜嬪,她一跺腳,扭頭走了。
萬柳忍不住笑了起來,秋月在旁邊也覺著好笑,覷著萬柳的神色,說道:“這些奴才都捧高踩低,主子什麼都不用做,自然有人會攀上來。
這一路上啊,好多人巴結張富,爭著要認他做爺爺呢。”
萬柳臉色淡了下來,以前沒人會來巴結她,也從沒有想過下人的問題,現在好像不同了,要是下人仗著她耀武揚威,她肯定要打壓下去,
畢竟,她自己都還沒有耀武揚威,憑什麼他們先抖起來啊!
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那他現在有幾個孫子了?”
秋月抿嘴笑,說道:“張富看起來老實巴交,其實人精著呢,他一個都沒有收。送給他的禮,不貴重的收下了,貴重的他也不敢伸手。
能隨手幫一把的,也會幫上一幫,按著他的話說,就當結個善緣,讓他做什麼吃裡扒外的壞事,他也沒那個膽,主子你儘管放心吧。”
萬柳鬆了一口氣,隻要他們守著本分不出大錯就好,要讓張富跟海瑞似的清廉,那也太過理想化,沒點兒好處誰能儘心儘力幫你做事。
張富把熱水送給了宜嬪,很快就重新提了一桶回來。萬柳看著熱水,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夥房這群人,實在是太勢利眼了。
萬柳這才脫掉衣服進去木桶裡,舒舒服服泡了個溫泉浴。連著頭發都一起清洗得乾乾淨淨之後,行路的疲乏頓消。
秋月才把萬柳頭發擦乾,準備編起來盤在頭頂時,李進忠就來了,恭敬地道:“萬主子,皇上差奴才前來,問萬主子是否已經洗漱好,皇上在等著萬主子一同去用飯。”
萬柳知道若是晚去了一步,康熙肯定會一遍遍來催。她受夠了牛屎粑粑頭,沉吟了片刻,乾脆吩咐秋月將她的頭發直接挽在了腦後。
秋月為難地道:“主子,這種發髻都是漢人婦女才會梳,若是皇上看見了生氣,責罰了主子就不好了。”
萬柳笑著道:“頭發還沒有全乾,編起來團成一團,濕氣也散不出去,久了之後就容易頭疼。今天就隨意些,以後等頭發乾透了,再梳回原來的發型就是。”
秋月一聽也是,點點頭道:“怪不得上了年紀的都會頭疼腦熱,估計都是年輕時留下的病根。奴才將主子的發髻挽鬆一些,也好讓濕氣散出來。”
萬柳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頭上沒有頂著一團,頭變小了,臉好似也瘦長了不少。
在她的審美中,看上去美了好幾個度,就是不知道在秋月她們這些本土人眼裡看起來如何了。
她最後穿著鬆散的縐紗襯衣,腳上穿著屋子裡穿的繡鞋,直接去了康熙的帳篷。
康熙端坐在塌上,還穿著先前騎馬的行袍,正聚精會神在寫寫畫畫。他聽到聲音抬起頭,見到萬柳的打扮,愣了一下。
然後,他嘴角緩緩露出了笑容,眼裡滿是讚賞,對她招手道:“這樣子打扮很是新奇,你肌膚白皙,眉眼長得大氣,隻隨意裝扮一下就很好看,快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萬柳被誇得心裡快樂翻了天,她忍著笑,走到他身邊任由他看。他神情疑惑,上下打量著她:“我怎麼覺著你好似矮了一截,頭發看起來也與先前不同了。”
說著他站起身,拿出手在兩人之間比劃了一下,確定自己沒錯之後,拉著萬柳轉了個身。
萬柳怕被他轉暈了,忙說道:“回皇上,奴才坐車累了,就換上了舒適些的鞋子,沒有再穿厚底鞋。”
康熙眼睛看向她的腳,這才恍然大悟,輕笑道:“就你愛偷懶,坐在車裡也會累。你餓不餓,要不要馬上傳膳?”
萬柳稍稍放了心,改變都是一點點來,既然康熙沒有反對她這樣偏漢人的穿著,以後在屋子裡也這樣穿。
他看習慣了,也就漸漸接受了,再穿這樣到外麵去時,他也不會反對太過。
萬柳一路上果子點心沒有斷過,哪裡會餓,說道:“奴才還不餓,皇上要是忙的話,就等一會再傳膳吧。”
康熙拉著她在身邊坐下,說道:“那你先坐一會,我馬上就好。”
萬柳見他又重新拿起筆寫起來,不由得瞄了過去,看了一會後覺得,他真是個難以簡單描述的帝王。
這個時候,他居然在做幾何題!
這讓數學學渣萬柳情何以堪!
萬柳懷著十分複雜的心情,坐在旁邊等康熙做題。他放下筆說道:“我每天總要抽出一個時辰來學習,在路上已經耽誤了好幾天,一定要抓緊時機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