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了通惠河碼頭,岸邊人流如織,馬車一輛輛停在旁邊,等候的仆役小廝,在旁邊翹首以盼。
王老太爺與王舲先下了船,與前來迎接的友人一同上了馬車離開。十二依依不舍望著已經遠去的馬車,羊咪咪在旁邊躬身提醒道:“爺,外麵太陽大,快些上車回去吧,隻怕主子等急了。”
十二垂下頭,歎了口氣,走向了等在旁邊的馬車。他一掀開車簾,頓時跟見了鬼一樣。
馬車裡,萬柳正坐在車裡笑吟吟看著他:“怎麼,不認識了?要不要我自我介紹一下?”
十二手撐著車門,真想轉身逃開,失聲道:“額涅你怎麼來了?”
萬柳笑看著他,說道:“來看看原汁原味的你,出去晃蕩兩年後,沒有收拾的樣子是什麼德性。嗯,看來外麵的確不好過。快上來吧,再曬下去就跟羊咩咩一樣黑了。”
十二斜了一眼旁邊滿臉泛著黑油光的羊咩咩,忍不住抖了抖,要是他也這樣子,那王舲隻怕會看不上他的。
不過,他額涅在這裡出現,那她先前有沒有看出什麼來?
十二長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的不安,蹭一下上了車,在萬柳身邊坐下,仔仔細細打量著萬柳的臉。
她與離開時並無兩樣,眼角連皺紋都沒多一條,姿態仍然一如既往的閒適。十二高興她一切都安好的同時,心中警惕更甚。
“這麼久沒有見額涅,真好啊,額涅還是一點兒都沒變。不過外麵天氣熱,怎麼能讓你親自來接我,是不是汗阿瑪不知道你來了?額涅來了多久啦?”
萬柳倒了碗梨湯給他,笑道:“你還管起你娘老子來了,都進十月了哪裡會太熱。怎麼,你是不是怕我看到了什麼?還是你給我帶了個異域洋兒媳婦兒回來,藏住了不給我看?”
十二乾笑道:“瞧額涅這話說得,你兒子豈是那樣不懂規矩之人,不告而娶那是不孝子做出來的事情。我孝順得很,肯定要額涅點頭同意,我哪敢擅自作主。”
萬樓笑了起來:“你這嘴,跟小時候又一樣了,愈發能說。不過我瞧著你這趟出去,好似不大好,衣衫襤褸,眉頭緊鎖,還坐著商船回京。是不是一個大錢都沒有賺到,還被打劫了?”
十二見萬柳轉開了話題,微微鬆了口氣,低頭捧著碗連喝了幾口,掩飾住了眼底的情緒。
他額涅還是一如既往的火眼金睛,而且他連先回府去收拾精神再去見她的機會都沒有。
清甜爽口的梨湯下肚,十二總算鎮靜了些,笑著道:“額涅真是,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親兒子。我一切都好著呢,帶回來的珍珠海貨都在後麵的船上,我親手挑選了最貴的幾匣子,到時候船到後就給額涅送來。”
萬柳挑了挑眉,笑著說了聲好,便沒再多問,隻淡淡地道:“回來後你就住在暢春園,少出去摻和,就稱你坐船久了,身子不適需得靜養。帶回來的禮品,每家每府都送到,彆分薄厚,就算太子也一樣,你隻當是兄弟送,沒有君臣。”
十二自從一進福建,就得知了宮裡發生的事。太子先被廢,重又被複立。直郡王被消了爵,高牆看管。十三阿哥被訓斥,下令在府中反省,沒有旨意不得出府。
朝堂之上,老八的呼聲越來越高,有好幾個大臣甚至擁立他為太子,被康熙訓斥之後,他又乾脆大封皇子,連著他這個不在京城的,也被封為了貝勒。
十二想到宮中的風雲詭異,不由得更加謹慎起來,說道:“我自來都不喜歡跟他們攪和在一起,額涅你放心,回來後我也與以前一樣,離得遠遠的。”
萬柳每天跟在康熙身邊,那些人會不會也難為她,十二不禁關心地問道:“額涅你沒事吧?”
萬柳失笑,“我能有什麼事,你不要想太多,你在外麵,這一切也與你無關。”
十二鬆了口氣,旋即又緊張起來,忐忑不安地道:“那汗阿瑪?”
萬柳拍了拍他的手,說道:“他也沒事,你瞧你,回來就一驚一乍,你的穩重呢?”
十二笑道:“在額涅麵前還裝什麼裝,在外麵我可穩重得很,漂洋過海走南闖北,一路都平安過來了。”
他撿了路上的趣聞說給萬柳聽,馬車很快到了暢春園。他先回去自己的院子洗漱,聽說康熙已經回來,又忙去清溪書屋請安。
康熙精神尚好,清瘦矍鑠,隻與萬柳坐在一起,十二瞧了之後,心裡挺不是滋味。
短短幾年不見,以前康熙與萬柳看上去像是兄妹,現在看上去好似父女。
他一時也弄不清楚,是康熙蒼老得太快,還是歲月忽略了萬柳。
不過他能斷定的是,隻怕朝堂內外的爭鬥,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康熙真的是心力交瘁,被他的兄弟們,聯手逼得
已經老了十年不止。
十二跪下來恭敬磕了頭,康熙抬了抬手,笑著道:“快起來快起來,你這一跪,你額涅又該得心疼了。”
萬柳白了他一眼,指著塌邊的椅子道:“坐吧,這收拾過後,看上去倒順眼了不少。”
十二在椅子上坐下來,康熙上下打量著他,眼含笑意,不住點頭道:“長得結實了,黑了些,不過沒你額涅先前說得那麼誇張。這男子漢大丈夫,粗糙一些也沒事,又不是小姑娘要細皮嫩肉。你這趟從台灣過來,在那邊所聞所見,仔細說來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