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希聲再睜眼時,發現葉經源已經放下了書,正滿懷驚奇的看著他。
“你現在的氣息,有相無相,似是而非,有意思,你難道真能將白馬非馬之道,融入你的刀法?”
楚希聲抱了抱拳“弟子僥幸成功!樓主莫非是想要看我的刀?”
“當然要看!”
葉經源一個揮袖,將書案拂開到一旁。又抬手一攝,從藏書樓的邊角攝來了一把魔紋蟬翼刀,送到楚希聲的麵前。
他一身白發白袍無風自動:“來!”
楚希聲毫不猶豫,接刀之後向對麵斬了過去。
他這一刀,不但將白馬非馬的真意融入,還加入了他自己理解的一點虛實之道。
葉經源看著眼前刀芒,不禁白眉微揚。
他看這刀光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又好像不在。
看起來是左,又仿佛是在右?
自身的見知感應,竟被乾擾成一團亂麻。
“好刀法!”
葉經源直到那刀光欺近眉心前三尺,才模糊感覺到這把刀的真正方位。
他抬手一拂,就將這把魔紋蟬翼刀拍開,使之滴溜溜的釘在屋頂。
葉經源原本想要用手指將刀夾住的,結果卻發現他辦不到。
“可惜,如果這刀還能進一步乾擾現實,實現真正的虛實變化,那麼三品以下可以橫行”
葉經源話至此處,就啞然失笑。楚希聲現在的修為,怎麼可能做得到?他怎麼都得修成四五品的元功,才可能做到這一點。
於是葉經源語音一轉,眼現神光:“預計七品上以下,怕是無人能防得住你這一刀白馬非馬。來,把你的感悟抄寫出來!”
他抬手一招,又把書案與紙筆送到楚希聲的麵前。
“寫明白一點,這本書送到總山,閱覽的人越多,你得到的善功也就越多。你這白馬非馬刀,估計會有很多人感興趣。最好再來一副真意圖”
楚希聲頓時眉毛打結。
要將自己腦海裡麵的東西,用文字準確的描述出來,卻不是一個輕鬆活。
他有心推拒,葉經源卻笑看著他:“就你的修為來說,這是有點難,不過你想清楚了,必須將你的感悟寫下來才算數。否則你還得倒欠藏書樓八層三十三天,或是五萬七千五百兩魔銀。”
武館的二葉真傳在藏書樓八層參研一天,就得二千五百兩的價格。到三葉真傳,才會降到二千。
內門弟子就貴了,一天就得四千兩魔銀。
楚希聲聞言卻一愣神:“之前不是說二十天,或是五萬兩魔銀?”
“是我記錯了。”
葉經源手撫著白須,麵不改色:“四品秘術,怎麼可能會這麼便宜?”
他也是見獵心喜,心癢難耐。
今天要是沒搞清楚楚希聲,是怎麼將這白馬非馬融入刀招的,今天晚上都彆想安心入定,修養元功。
葉經源忖道要是這小子不寫,那他就漲價到十五萬兩魔銀,或是六十天的藏書樓八層參研資格。
楚希聲麵色黑沉如鐵,隻能拿起筆,耐著性子寫。
這確是個艱難無比的活計,楚希聲揪斷了自己三縷頭發,又咬爛了兩個筆頭,才將自己對白馬非馬的理解寫出來。
最麻煩的是真意圖。
必須有特製的紙張,特製的靈墨,才能承載武道真意。
材料楚希聲倒不用在意,紙張與靈墨都有葉經源給他提供。
難點在於楚希聲,必須將自身的精神意誌融入筆尖,將武道真意留於圖上。
每一筆,都讓他消耗了大量的神識之力。
楚希聲不得不靠著藥物支撐,才勉強把圖畫出來。
葉經源已經等得不耐,他抬手一招將楚希聲寫的幾張宣紙拿在手裡,隨後笑著讚道:“這手字不錯。”
楚希聲精神萎靡,有氣無力。
字是前身的功勞,楚希聲一生都忙在讀書與賺錢上,哪裡能有機會練字?
前身就不同了,好歹是當朝左副都禦史的兒子,一手字確實不俗。
葉經源凝神看著,麵色漸漸的變化。
他以為楚希聲是將白馬非馬融入刀招,結果卻是融入了養元功。
且非常的完善,完善到他找不到任何缺點與破綻。
這已經是一本比較完備的法門,一旦傳回本宗,說不定會引發轟動。
半晌之後,葉經源抬起頭,眼神複雜的看著楚希聲。
葉經源心想眼前的少年,未來說不定又是一位霸武王他定能給正陽武館與無相神宗增光添彩。
楚希聲在藏書樓九層睡了足足四個時辰,才返回到八層。
葉經源看完了他寫的那十幾張宣紙,就又變回了仁厚長者。
他不但出手幫助楚希聲恢複神識,容許他在藏書樓九層修養精神,末了還大筆一揮,將楚希聲在藏書樓八層的參研時間,改成了十天。
楚希聲在八層尋到楚芸芸的時候,少女正在研讀著一本術法典籍。
她合上書本,略含埋怨的看了楚希聲一眼。
“記得你昨天上去的時候,說是讓我稍待片刻?”
結果讓她等了整整一天。
楚希聲聞言訕訕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我也沒想到葉老頭如此難纏,不過結果還是好的。”
楚芸芸微微一笑,眼含異澤的看著楚希聲:“把你的白馬非馬,展示給我看看。”
她其實依稀感應到了樓上的情況。
知道眼前這家夥,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在這?”
楚希聲四麵看了一眼,隨即就放下了心。
楚芸芸既然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不過用刀還是太誇張了,楚希聲一指點出,直指楚芸芸的眉心。隨後停在楚芸芸眉前三寸處,懸而不動。
“原來如此。”楚芸芸凝神感應:“物白焉,不定其所白物堅焉,不定其所堅。不定者,兼”
楚希聲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某個東西是白的,但白色並不限定在它所白的這一件東西上某個東西是堅的,但堅硬並不限定在它所堅的這一件東西上。所謂並不限定,是說它可以兼通萬物。
此時他的瞳孔一收,發現楚芸芸的氣息已出現變化。
白馬非馬,似是而非。
楚希聲心裡生出奇異的感覺。
他感覺眼前之少女是秦沐歌,又好像不是覺得她隻是楚芸芸,又似乎有點不對勁。
楚希聲的見知,已經被楚芸芸擾成了一團亂麻。
楚芸芸很快做出了調整。
楚希聲眼裡的異色也越來越濃。
在他的認知裡,對麵的女孩,就是楚芸芸,就是自己的妹妹。
如果不是二人之間因六陰還魂咒產生的心靈聯係,楚希聲完全想不起眼前的女孩,就是霸武王秦沐歌!
他唇角一抽,忖道這是什麼神仙悟性?
雖然楚芸芸在白馬非馬上的造詣還不如他。
不過這位霸武王,果然看一眼就能懂。
楚芸芸則心滿意足,她將手裡的書塞回書架:“我先回去了,家裡的事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看著。記得十七號必須出來,剛才我見到術師院的教頭紫靜道人,他說武館準備在十七號開啟血源圖柱。”
她是術師院的一葉真傳,晉升之後隻能在藏書樓八層呆一天。
楚希聲再不從樓上下來,楚芸芸就得被樓裡麵的教習武師趕出去了。
楚希聲目送楚芸芸走下樓,這才走入到養元功的觀想室。
他用了大約一天時間,將養元功,追風刀,逐電指,輕雲縱這四門武學的後續內容,都全數掌握了。
之後他才走到了第三幅睚眥圖的麵前,盤膝坐下。
此時的小平頭,也從他的衣襟裡麵偷偷探出腦袋,往這副睚眥圖上瞧。
不知是否因楚希聲的太上通神,已經到了第二階段的緣故,他坐下後定定看了沒多久,就心神一顫,沉入幻境。
場景還是血睚刀君與北方巨靈之戰。
不過環境更真實,內蘊的武道真意也更多。
楚希聲原以為第三副的內容,與之前兩幅沒有什麼變化。
不過就在幻境進行到血睚刀君以一人之力,對抗一萬多頭巨靈之刻。
楚希聲忽然望見碧藍色的天空中,忽然睜開了數十雙淡金色的眼睛,朝著血睚刀君注目。
這些金色眼睛都有百丈方圓,仿佛天目般懸於當空,垂下的目光銳利絕倫,含著無垠無儘的威壓與神力,全數淩加於血睚刀君一身。
楚希聲也麵色大變。
他哪怕在幻境當中,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一瞬,楚希聲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停止流動,心臟寂冷如冰,完全停擺。
楚希聲感覺自己的生命,就要在這些金色天眼注目下逐漸凋亡。
血睚刀君懸浮在空中的身影,也被強行壓落地麵。
他的腳下生出無數的裂痕,如巨大的蜘蛛網,往周圍的冰層蔓延。
血睚刀君本人,卻還是姿態從容。
他回過頭,朝著楚希聲笑了笑,同時一手按上了腰間的刀。
“沒想到僅隔十餘載,又有人能看到第三幅圖的最後一步。看好了後輩,這才是完整的睚眥刀意”
血睚刀君語聲落時,他腰間的血睚刀又拔出了半寸。
變化就在此時發生,前方那萬餘巨靈的腦袋,忽然篷的一聲齊齊炸開,無數血液噴灑濺射出來。
天空中的那些淡金色眼睛,也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楚希聲望見它們的瞳孔中,竟都被劈入了一條長長的刀痕。
瞬時無數的血液從內濺射而出。
哪怕這些金色天目都立時閉合,仍有大量的血液,從天空墜下。
那情景就仿佛是天空在滴著血
楚希聲的心神被血睚刀君的刀意衝擊,也是震撼失神。
也就在這一瞬,他視界中武意一欄,睚眥殘意八重中的殘字忽然消失,變化成睚眥真意八重的字樣。
楚希聲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全神全意參研第三幅睚眥圖的時候。
有一行騎士,正冒著冰冷的雨點,來到神秀江的江畔,看著前方的一片山丘。
這片山丘就在河畔,它的地勢高出神秀江河麵約三丈。
山丘旁建著臨時的碼頭,正有數艘大船停靠在碼頭上。上千名苦力與船工在碼頭上勞作,將各種鐵器,工具,建材與糧食搬運上岸。
“這片山丘,還有旁邊的一塊窪地,都被楚希聲買下了。”
隆衡用手指點著前方的山頭:“這片山丘上已經建成幾個倉庫,用於儲存各種修建運河的物資,以後這裡還會建成一個集鎮,就像古市集。旁邊的窪地,則可開挖運河。
由窪地往西,直到西山鎮與西山腳下,總數七百頃地都被楚希聲買下。據說鐵旗幫與臨海的幾個世家參股之後,又在沿線高價買了九百多頃地。”
隆衡歎了一聲,眼神中竟含著幾分佩服:“我沒想到他還能來這麼一手,簡直神來之筆。這運河一成,不但西山堂的產業收入會大幅增長,光是這運河每月的收益,就能達到五萬兩。且越到以後,運河的收入會越高,十萬都輕而易舉。”
上官神昊的麵色青沉。
他知道此河一旦全麵開工,那麼不但他扼殺楚希聲與西山堂的想法會落空。那些聽他號令,從西山鎮退租的商號與地方豪族,也會對他心生怨懟。
郡尉沈周的臉色更加難看:“絕不能讓這運河修成,否則你我還如何抗衡鐵旗幫?”
沈周轉身看著上官神昊:“我準備回去之後,就向郡守請命。似運河這等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豈能由一群草民胡來?還請上官兄助我。”
上官神昊聞言,卻一聲苦笑:“沈兄,這個豎子,已經將西山到江畔的土地都買下了。他說要在自己的地裡挖水溝,我們拿什麼名義去管?還有,你彆忘了東州總督與臨海舟氏可是姻親。如果州衙方麵行文秀水,郡衙是無可奈何的。”
沈周愣了愣,隨後眉頭大皺:“總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理?”
一旦這運河修成,沈家在西山鎮所有的勢力都將化為烏有。
這條運河,隻能出自沈氏之手。
“肯定不能坐視不理,不過官麵上隻能阻得一時,三五天就會被化解。”
上官神昊眯起了眼:“要想阻止這運河開挖,還得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