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當鐵笑生興衝衝的再次返回秀水郡城東碼頭。
他原本是在上留縣主持備戰事宜,應戰朝廷大軍,每日兢兢業業,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今天中午,楚希聲傳來了消息,說他已返回鐵旗幫總舵,讓鐵笑生儘快帶著諸位外堂堂主返回城東碼頭議事。
鐵笑生頗為驚喜。
楚希聲安然返回秀水郡,對鐵旗幫來說真是一個絕好的消息。
近日以來,雖有楚芸芸主持鐵旗幫的戰事與一應公務,然而楚希聲才是鐵旗幫的精神支柱。
楚芸芸將幫眾公務處置得再好,戰事應對得再怎麼漂亮,也無法代替楚希聲在所有幫眾眼中的地位。
一旦楚希聲這個精神支柱倒了,鐵旗幫的人心士氣就得垮掉。
而如今楚希聲的回歸,可以讓鐵旗幫所有幫眾都人心大定。
鐵狂人死後,這位就是鐵旗幫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所以他得迅之後,就立時丟下了所有公務,趕回鐵旗幫。
讓鐵笑生疑惑的是,這次總舵還要求所有外堂堂主全數趕回。
鐵笑生忖道這簡直亂彈琴。
此時東州的六萬州軍,就在上留縣西麵六十裡處駐營。
還有江南郡水師營,這支水師雖已被他們重創,卻仍保存著一定戰力。
上留縣這邊,還是要有幾個乾練之人坐鎮。
以免朝廷突然攻打,讓他們措手不及。
讓人驚奇的是當天下午,東州州軍不知何故,主動撤出了六十裡。
原本盤踞於上遊的水師戰船,也不見了蹤影。隻餘下了十七連環塢的七十多艘船在上遊麗水鎮惶惶不知所措,最後也主動往上遊撤離。
鐵笑生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不過他還是在臨走之前,帶上了所有外堂堂主。
楚希聲接手鐵旗幫還不到一個月,他雖在底層弟子中擁有了極大的聲望,可幫中的許多老人,還是沒把楚希聲當成旗主看待。
鐵笑生身為副旗主,必須維護楚希聲的權威。
所以哪怕總舵的諭令再怎麼荒唐,也必須不打折扣的執行。
當鐵笑生帶著一眾人走入到那艘萬料大船上的臨時公堂,隻見楚希聲正與一群人等,圍著一張大型的山河輿圖議事。
鐵笑生正欲行禮,視角餘光卻望見了一物。
他的神色頓時一愣。
那是楚希聲的身後,公堂的最上首處。
此處供奉著忠義長生大帝的神龕與鐵狂人的牌位,香煙飄渺。
而此時在神龕前方的香桉上,多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鬆風劍林石!”
鐵笑生立時紅了眼睛,雙拳也不禁緊緊一握。
忖道這個蛇蠍心腸,背信棄義的雜碎,竟已授首?
他先是麵色一肅,朝著堂上的楚希聲一禮,聲如洪鐘道:“旗主!鐵某奉旗主之令率眾返回!”
在他身後,鐵旗幫的眾多外堂堂主也望見了鬆風劍林石的人頭,他們也是麵色潮紅,眼神興奮!
鐵旗幫上下所有人等,哪一個不將鬆風劍林石恨入骨髓?
尤其是昔日崇州島水師營的同袍,更是恨不得將林石扒皮抽筋,食其肉,啖其骨!
而今日這個害死了旗主,讓鐵旗幫陷入危亡境地的林石,死了!
不過在鐵笑生行禮之後,眾人也都神色一凜,紛紛肅容大禮一拜:“吾等參見旗主!”
楚希聲正在向舟良臣交代事情,他抬頭看了鐵笑生與其身後諸人一眼,麵上頓時浮起了笑意:“都起來吧,你們自己找位置坐,今日不是正式的香堂大會,諸位堂主大可隨便些,不用這麼嚴肅。”
鐵笑生卻仍是麵色凝然:“旗主,請問這鬆風劍林石是死於何人之手?”
“林石?”楚希聲斜睨了香桉上的林石頭顱一眼,語聲輕描澹寫:“此人是死於我手,回來的路上,順便去海清幫總舵將他斬了。”
關於海清幫總舵的血桉,已經在秀水郡內小範圍的傳播。
市麵上流傳的消息是楚希聲強闖海清幫總舵,斬殺林石與隆衡,隨後揚長而去。
劍藏鋒沒有抹去此事。
隻因楚希聲當時正好經過此地,他的睚眥刀意也從海清幫總舵蔓延到旁邊的涉水鎮,使得上千鎮民七竅溢血,這事是瞞不住的。
不過就在楚希聲離去之後,鯨吞千古古千生恰好經過此地,趁著海清幫的亂局,就將海清幫數千人,連同幾個血蝠山弟子一起當成祭品,獻祭給了魔神葬天。
此事頗為離奇,卻又合情合理。
魔戰樓盯上楚希聲已不止一日,鯨吞千古古千生身為魔戰樓長老,跟梢楚希聲的行蹤,確在情理之中。
且魔戰樓與血蝠山同為當世一品魔宗,彼此之間視為死敵,殺伐不斷。幾千年下來,已經積累下血海深仇,甚至血海深仇四字都無法形容他們間的仇怨。
兩家都以斬殺對方的門人為榮,且能取悅自家魔主。
關鍵是今日中午,鯨吞千古古千生就出現在古市集,得意洋洋的宣揚他血祭血蝠山一位真傳弟子的壯舉。
隨著楚希聲語落,鐵笑生身後眾人頓時一陣嗡然嘩響。
鐵笑生則隻覺一身熱血,直衝腦門。
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氣:“旗主,我鐵旗幫十萬兄弟存亡榮辱皆係於旗主一身,請旗主以自身安危為上,再勿做這樣的蠢事!”
他清楚海清幫總舵是龍潭虎穴,明白楚希聲斬殺林石所需承擔的凶險。
鐵笑生隨後又衣袍一振,語聲鏗鏘:“請旗主安排人手,在糜家莊籌備大祭,以林石的人頭祭祀故旗主!”
他對楚希聲將自身性命置於不顧的冒險舉動頗為惱火,卻又對鬆風劍林石的人頭驚喜無限。
楚希聲啞然失笑:“祭祀旗主一事,我已安排了專人辦理,不過時間得定在三天之後。我們將太守司空禪的人頭一並取來,如此才可令旗主在九泉之下瞑目。”
那眾多外堂堂主聞言都麵色一凜。
取太守司空禪的人頭?旗主是準備正式掀起反旗,徹底與朝廷撕破臉嗎?
眾人心裡浮起了些許不安,卻沒有多少畏念。
鐵旗幫走到這個地步,眾人對未來已有了心理準備。
如果東州總督一意平叛,那麼他們除了造反,沒有彆的生路可走。
他們現在全力抗擊,未來或有幾分生機如果不拚,遲早會被人連肉帶骨頭吞下肚。
那還不如拚力一搏,沒什麼好怕的。
殺了頭,也不過碗大的一個疤。
潯陽堂主陸九離則直言不諱道:“旗主可是準備攻打秀水郡城?恕屬下直言,我鐵旗幫大多烏合之眾,又有數萬州軍覬覦在側。在我們擊潰州軍之前,攻城一事需慎而又慎。”
“旗主的意思不是舉旗造反,也不是我們一家攻打秀水郡城,而是同天平軍一起合力。”
插言之人是丹赤靈,他坐於輿圖的東側,眉眼含笑:“好教副旗主與諸位得知,東州總督大人已將司空禪定為反賊,此人乃戾太子的遺黨,刀劍如夢陸沉的部眾,勾結秀水士紳與東州內府太監,意圖在秀水郡城舉旗謀反。
如今真相大白,罪證確鑿。還有東州按察使司,也已於今日取消了旗主與副旗主的通緝令。少旗主已與總督大人約定,三日後三萬天平軍渡江,由鐵旗幫輔助天平軍攻打秀水郡城。”
陸亂離也坐在輿圖旁邊。
她的臉色臭臭的,有些不開心。
司空禪與她父親陸沉有什麼關係?此人與他們如夢山莊八竿子打不著。
這些朝廷狗官心都是黑的,什麼鍋都往他們頭上戴,真是豈有此理!
丹赤靈卻很歡喜,他原以為丹家隻能跟著楚希聲一條路走到黑了,卻沒想到今日會柳暗花明又一村,迎來這樣的轉折。
鐵旗幫在楚希聲帶領下轉危為安,不但擺脫了反賊的身份,還反過來將太守司空禪與上官神昊,沉周等人打為反賊,將之置於死地!
且今日楚希聲已給他畫了一個餅,許了他一個涉水堂堂主的職位。
換在數月前,丹赤靈對於鐵旗幫的堂主,自然是不稀罕的。
丹家在西山深耕數百年,家兵數百,莊客千餘,豈不比鐵旗幫的堂主威風?
可現在不同了,他判斷今次事了之後,鐵旗幫的實力勢力必將急速膨脹,成為秀水與潯陽兩郡的霸主。
何況涉水鎮是什麼地方?
那可是以前海清幫總舵,也是秀水郡內,除秀水城,古市集,城東碼頭與西山之外,第五繁華的所在。
海清幫被趕出城東碼頭,又被楚希聲攻滅西山堂之後,僅靠著涉水鎮一地,依然養著上千幫眾,苟延殘喘。
丹赤靈已經在尋思,是否將族中的幾個族兄弟找來。
他的這些兄弟為躲避朝廷追捕,日子過得非常辛苦。
而涉水鎮一地盛產絲綢,可謂富得流油。
未來他隻要經營得好,養活五六個五品都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