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門中如清虛子與宗三平這等臉長得好看的,都額外受李長生信重。
燕歸來慮及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得給自家宗主一點顏麵,終還是按捺住胸中的一口惡氣。
他轉頭朝著楚希聲和藹一笑,同時往前方的血睚神刀一指:“可將你的血液滴在刀前,供血睚神刀辨識。你二人從東州與京城乘船至無相神山,一路橫跨近十萬裡。途中遷延十餘日。
按說宗門該讓你們休息一兩日,讓你二人稍解旅途困頓。然則血睚聖傳一事乾涉重大,必須儘早確認不可。”
楚希聲見狀心中微突。
這人麵相與氣勢都挺凶,像是要吃人。
看起來簡直比魔修還魔修。
不過他還是毫不猶豫,用刀割開了自己腕脈。
楚希聲用的是金風玉露刀,卻費了不少力氣才割開手腕。
他身的四重罡力,加白虎翼甲,僅憑金風玉露刀本身的刀鋒,竟然無法將之劃破。
明明楚芸芸用牙咬的時候,一下子就咬開了。
此時那血睚神刀,再次嗡然震鳴,一股浩瀚刀氣從內衝霄而起,化成巨大的睚眥之形。
這次李長生沒有阻止,直到刀氣化形完成,凝聚出一隻百丈大小,豺身龍首的巨獸,準備怒聲咆哮時。
李長生的衣袖,卻又再次在血睚神刀的刀身輕輕一拂。
那刀氣頓時就散化無形,四麵消散。正在震顫中的血睚神刀,又恢複了平靜。
此時李長生白眉一揚。
隻因他的左手指,出現了一線小小的血痕。以他的高深修為,一時間竟無法恢複。
這是血睚神刀的反噬。
神刀刀靈對他屢次三番的壓製,似分外不爽。
石台周圍肅立的一眾真傳,還有外圍看熱鬨的眾多內門弟子都不知究竟,紛紛發出了惋惜的輕歎。
這位南方來的血睚候選竟能引發血睚神刀的刀氣化形。
這位差得就是睚眥血脈,否則定可獲得血睚神刀的認可。
台下的楚茗,則是神色一鬆,冷笑了笑。
剛才血睚神刀刀氣化形的時候,她還以為楚希聲有望取得聖傳資格。
結果隻如此而已嗎?
禦堂大長老燕歸來微一頷首:“確有資質修成第一重的神意觸死刀,有資格為血睚候選,下去吧!弟子楚茗,請前來。”
楚希聲感覺血睚神刀的刀靈似有許多話要與他說,不過他還是毫不戀棧的走下高台。
今日眾目睽睽,楚希聲不敢造次。
他僅是血睚候選,就被天榜高人懸賞了四品秘藥如更進一步,暴露聖傳身份,不知會是怎樣的慘況。
楚希聲很快與拾級而的楚茗擦身而過,二人目光交彙了一瞬,就各自收回視線。
楚希聲讀懂了楚茗那一刹那的眼神。
不該是你的東西,就不要妄想去拿。
這女人的性情,與他記憶當中一模一樣。趾高氣揚,盛氣淩人。
楚希聲懶得搭理。
楚茗也看到了楚希聲眼裡的桀驁與不屑。
這個人就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不知天高地厚的刺頭。
京西楚家的聲威與權勢,對楚希聲起不到絲毫作用。
唯有刀劍與死亡才能將此人徹底解決。
楚茗很快來到石台,在血睚神刀的前方站定。
她同樣神色恭肅,朝著台的李長生與幾位大長老大禮一拜“弟子楚茗,見過宗主與諸位大長老。”
“起來!”李長生笑著一拂袖,將楚茗身軀托起。
他仔細端詳了一番楚茗的麵貌身姿,不由微一頷首:“秀外慧中,眉目如畫,不愧是京西楚家的嫡女,風姿不俗。來,將你的血液滴在刀前,以供血睚神刀辨識。”
楚茗懷疑自己是否生出了錯覺。
她感覺眼前這幾位大長老對她的重視,遠遜於楚希聲。
之前楚希聲登台,這幾人的視線都不離楚希聲片刻。
輪到她的時候,之前那個把眼珠子瞪得像車輪似的禦堂大長老燕歸來,眼圈就小了一輪。
楚茗心內怒恨。
自己京西楚氏嫡女的身份,就這麼讓無相神宗防備?
他們寧願花費巨大的代價為楚希聲求購天地根,也不願多一點信任與關注,給她這個有資質直接修成神意觸死刀的人選?
楚茗隨後又把視線集中在了血睚神刀。
她麵色清冷的割開了自己的腕脈。
就在血液灑落的時候,楚茗狀似不經意的一甩,竟將幾滴鮮血,直接灑在了血睚神刀的刀身。
旁邊的戰堂大長老傲國與戒律院大長老盧守陽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這一動作,他們神色微動,目中都流露出了一抹厲意。
這楚茗膽子好大!
長老院還未確定楚茗血睚聖傳的身份,此女就敢將血液,直接滴在血睚神刀?
這是想做什麼?
要造成既定事實,以血睚神刀倒逼長老院認可她的聖傳身份?
不過幾人不悅歸不悅,卻都未出手阻止。
李長生更是眯起了眼,笑容似乎更和善了。
楚茗則是眼現期待,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這把通體暗金,夾雜血紋的神刀。
按照父親的說法,血睚神刀的刀靈期待神意觸死刀傳人已達八百年之久,急需與血睚刀君相似的刀意與血脈蘊養其靈。
昔日秦沐歌曾與此刀結緣,卻半道而廢,隻會使刀靈的處境更加惡劣。
一旦血睚神刀與她的鮮血接觸,定會發生極大反應。
這將是她在無相神宗內最大的支撐與依仗。
除她之外,無相神宗的這些人再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即便日後楚希聲得了天地根轉換資質,血睚神刀也隻有一把。
隻是下一瞬,楚茗的麵色就微微一變。
當她的血液灑血睚神刀的時候,血睚神刀的刀身也開始一陣輕顫,同時一股恢弘磅礴,浩大犀利的赤色刀氣,如洪濤般的從刀身內衝出,直接就將楚茗的鮮血震為血粉,散於天地。
那赤色刀氣隨後又衝起雲霄百丈,化成了一頭巨大的睚眥。
它龍首豺身,口中銜刀,朝著楚茗怒聲咆哮。
楚茗再次生出錯覺,感覺這血睚神刀透出的刀氣,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其勢如泰山壓頂,似含著無邊惡意。
她麵色蒼白,遍體生寒,神魄當中也承受重壓,幾乎寸寸崩裂。
就在楚茗懷疑自己,即將被那淩厲的刀意劈成無數碎片的時候,她聽見了一聲輕咳。
僅僅一瞬間,楚茗神念間承受的壓力就一掃而空。
那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劈碎的刀意,仿佛也不存在。
楚茗心神一鬆,抬頭望了過去,隻見宗主李長生不知何時把他的手放在了血睚神刀的刀身,他白胖的臉,含著些許訝意“不錯!不愧是能使睚眥盤現出九層靈光之人,你這小丫頭,竟能使血睚神刀反應如此劇烈。”
旁邊的清虛子,卻發覺李長生藏於衣袖內的手臂,竟出現了一絲絲細微血痕。
那飽含惡意的刀意衝擊,竟使強達一品的李長生都有點猝不及防。
清虛子心神不由一舒,虧得是宗主及時出手,否則今日真無法收場。
楚茗卻未能察覺李長生衣袖下的一幕。
她聞言一怔,瞬時釋然。
剛才血睚神刀種種異狀,想必是受她血脈激發所致。
隻因神刀的反應過於劇烈,給了她被血睚神刀針對的錯覺。
不過剛才她血液被震散一事,還是讓楚茗耿耿於懷。
她似乎沒捕捉好時間,恰逢刀氣衝出的時刻,沒能將血液直接灑在刀。
就在楚茗心念電轉之際,那刀氣繼續變化。
赤色的紅光直衝天機,將空的雲層遠遠排開。
楚茗心知接下來,就是刀氣化虹,千山嘯動。
昔日秦沐歌入無相神宗,刀前辨血的時候,血睚神刀就是這般反應。
還有年初,血睚神刀感應到傳人之刻,也引發千裡周圍的地脈震蕩。
楚茗已經感知到自己腳下的地麵在震。
這是血睚神刀溝通天地之靈,連接地下靈脈,引發的地顫。
這宏大異像,也使得神刀台內外的無相神宗弟子,為之一陣嗡然。
“這個楚茗,還真有修成神意觸死刀的資質。”
“可惡!怎麼偏偏是京西楚氏的人?”
“刀氣化虹直衝百丈,睚眥之形身尾一百餘丈,震嘯千山,山搖地動。這份氣象,直追秦沐歌當年啊。”
“方才那位楚師弟也激發刀意化形,可隻以聲勢而論,完全無法與之比較。”
“這可就麻煩了,誰不知京西楚氏乃是天子的走狗臂膀?我現在寧願血睚神刀未得其主。”
“神意觸死刀天下無敵,此等絕學,豈能掌控於朝廷之手?”
楚茗不由唇角微揚。
她雖沒能將鮮血,成功灑於血睚神刀。
可此時血睚神刀的反應,卻已明確昭示,她楚茗才是能真正修成神意觸死刀之人!
這豈是楚希聲那個贗品可比?
她甚至抬起了下巴,略含著幾分期待的看著前方的宗主李長生,還有那戰堂大長老傲國等人,心中生出了桀驁之意。
這幾位無相神宗的核心人物見了此情此景,不知會作何想法?
不過就在這一瞬,那血睚刀身的顫鳴驟然一停,恢複了平靜,那衝天刀氣也隨之一收,散化無形。
下方地麵輕顫了片刻之後,也仿佛沒有發生過,恢複了寧靜。
此時不但楚茗一陣愣神,神刀台內外的眾多無相神宗弟子,也為之錯愕。
他們神色不解,麵麵相覷。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就停了?”
“震嘯千山,山搖地動呢?”
“你們看那刀,已經沒動靜了。”
“奇怪!不可能突然就沒了動靜,莫非此女的資質還有缺陷,未得血睚神刀認可?”
“多半如此,這與昔日秦沐歌刀前辨血時的情景不一樣。當時刀氣化虹之後,氣象之宏大,遠勝今日”
楚茗同樣不能置信,她隨後就定定看著宗主李長生壓在血睚神刀的手。
她心念電轉,隨即滋生怒意。
她猜測是李長生有意壓住了血睚神刀的刀氣。
李長生則對她的目光視如不見,他環視了身側的傲國與清虛子等人一眼。
“諸位師兄弟,此女似有修成神意觸死刀的資質,卻又似是而非,以為如何?”
傲國濃眉一蹙,陷入凝思,他語含遲疑:“不妨再看看,先授予血睚候選,再觀察一些時日,看看究竟?”
台下的楚希聲聽到此言,不由一樂。
忖道這結果倒是不錯,自己不用叫楚茗師姐了,否則真夠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