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劍仙給的這枚種子,價值更在那九根鬆枝之上。
如果這棵種子能夠栽在無相神山,楚希聲固然能受益無窮,得益最大的卻是他們無相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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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木劍仙斬斷時序長河導致的天地異變,在時之秘境重歸時序長河的時候,就已逐次平息。
在望安城的皇宮大內,‘政和殿’內,氣氛卻仍是凝冷如冰。
天子坐於皇椅之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一枚玉璽。
國師則端坐於九級龍階之下,眼觀鼻,鼻觀心。
幾位老太監與三位錦衣衛都指揮使則半跪於地,他們的麵色凝肅,噤若寒蟬。
他們都感覺的到,這位天子的心情很不好。
陛下最終還是選擇在幽州方向退避了。
天子建元帝禦極天下三十餘年,勵精圖治,功業蓋世,使得大寧國力蒸蒸日上。
這位陛下權遮天下,已經很少遇到不順心的事,也很少有人敢違逆他。
今日天子卻不得不將他的‘九龍神天守’撤出幽州,避讓無相神宗的鋒芒。
可想而知,建元帝現在的心情是何等糟糕。
“楚希聲?”
建元帝繼續把玩著手中的玉璽,語聲悠然:“也就說,這次時之秘境的變故,是與此人有關?楚如來在時之秘境,非但未能將這個無相神宗的‘血睚候選’除去,反倒讓他在秘境中發現了木劍仙留下的劍招,助其脫困登神?”
楚如來恰好應天子之召,從外麵狂奔入內。
他聽了此言頓時心神一凜,他提起了官袍下擺,拜服在了殿前:“臣無能,有負天子之望。”
殿中的地衙指揮使則麵色凝然的一頓首:“情況大概是如此,至於其中詳情,臣不得而知,還情陛下寬限數日,讓我探查詳情。
陛下!自從十數年前,秦沐歌被迫退出無相神宗之後,無相神宗對朝廷戒備有加,我們地衙布置的暗探,幾乎被他們橫掃一空,很難再獲取什麼重要消息。不過有一事可以確定,我們嚴重低估了那位血睚候選。”
建元帝一聲嗤笑:“低估?你們憑什麼低估他?無相神宗寧願為此人開出三枚‘神血通天丹’的天價求取‘天地根’,也不願花費一點資源在楚茗身上,自然有其緣由——”
建元帝說到這裡,又抬目朝楚如來看了過去,他眼裡竟無絲毫惱意:“進來吧,此事怨不得你,是錦衣衛與大內直殿監無能所致。”
楚如來這才心神一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從殿外走入進來。
殿內的一眾人等,額頂卻冒出了更多的汗珠。
建元帝卻繼續問楚如來:“說說看,楚茗在無相神山怎樣了?她現在情況如何?”
“境況不佳!”
楚如來麵無表情的回道:“無相神宗對她信任有限,彆說是出錢為她轉換功體,便是日常的資源,也沒有任何優遇。那孩子平時過於嬌慣,我很擔心。”
知女莫如父。
他其實不太明白天子為什麼要選擇楚茗,自家的兩個嫡子也有著天子血脈,且都天賦超群,為人做事都比楚茗成熟許多。
楚如來隻能猜度這其中有什麼不得已的緣由。
“那就花錢給她轉,血睚一事關係甚大,無需吝嗇。”
天子語聲未落,就發現楚如來臉上現出為難之意。
他不由揚了揚眉:“怎麼?你們楚家拿不出這筆錢?”
楚如來苦笑道:“陛下,我們楚家的情況,您是知道的。前代家主死前隱匿了巨量資財,臣下至今都未能尋到這些資財的下落。如果要給楚茗湊這筆錢,就必須要賣掉我家的藥田,甚至是秘境。”
這就有些不劃算了,這些藥田與秘境,正是他們京西楚氏的底蘊所在,供養著他們一族上下數千位武修。
且這一時間,也賣不上什麼好的價錢。
“——此外臣下也很擔憂,我們在茗兒身上投入如此巨大,最終卻一無所獲。”
天子一聲失笑,將手中的玉璽放在了桌上:“也難怪你有此憂,不過此事其實由不得無相神宗,朕自有方法讓她習得完整的血睚傳承。
不過你們楚家拿不出錢倒也是實情,這樣吧,這筆錢就由內庫給你出了,待你們尋得楚鳳歌的那筆錢,再按民間借貸的規矩歸還內庫。”
楚如來神色一喜,無限感激道:“臣謝陛下隆恩!”
他心裡則是疑惑萬分,天子能有什麼方法讓無相神宗屈從己意,將血睚傳承授予楚茗?
天子卻大袖一擺:“你如真感激朕,就在茗兒的事上多多上心,把事情辦妥了。”
此時他的麵色卻陡然一沉,眸光則刀槍劍戟,看著殿內眾人:“言歸正題,木劍仙脫困登神之後,幽州必有大變。你們不妨說說看,朝廷該如何應對?朕又該如何應對?”
此時殿內的氣氛更加凝冷,除國師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是麵色沉重。
楚如來也同樣眉頭大皺。
他是在趕往皇宮的途中,得知木劍仙脫困登神一事。
楚如來忖道此事何止會導致幽州大變,對整個天下都有極大的影響。
就如東州的鐵旗幫。
楚如來原本已擬好了公文,勒令六扇門與東州按察使司複查司空禪謀反一桉。
可如今這份公文,楚如來已發不出去。
即便發出去了也會被東州頂回來。
東州的那些人不會自損前途,更不會冒著得罪無相神宗的風險,為司空禪翻桉。
即便是對楚希聲恨入骨髓的六扇門朱雀堂,也會更慎重其事。
他們想要追捕楚希聲,麵對的阻力就不僅僅是無相神宗。
此人身後,還站著一位能夠與上古之神燭光陰抗衡的神靈!
朱雀堂該用什麼代價將此人拿下?
最麻煩的當然還是北方,這可能導致天子十數年的布局付諸於流水。
木劍仙昔日隻是一位超品劍仙,就庇護了太微垣萬餘年氣運不衰。
而今她脫困登神,從此壽元無窮,也再不需受劫數困擾。
她有著悠久的歲月護持無相神宗傳承不滅。
即便這位登神之後無法再存於凡世,可這麼一位能與燭光陰抗衡的神靈,有的是辦法乾涉凡世!
試問北方那些心向朝廷的勢力豈能無憂?那些有意背離無相神宗的人也會心生顧慮。
還有北地的諸宗諸派,對無相神宗與朝廷的態度,也勢必會發生變化。
楚如來卻想不出任何應變之法。
這是滔滔大勢,非人力可阻,除非是朝廷也能多一位木劍仙。
此時那跪於台階下,最年老的那位太監,忽然開口:“陛下,奴才想知道,方才陛下分明有出手阻攔之意,為何突然放棄?木劍仙從時序長河中抽取的永恒之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天規道律?竟讓您主動將‘九龍神天守’一撤再撤,也讓藏於凡世間的那些古代巨神不敢現身阻攔,攖其鋒芒?”
楚如來心神一動。
他對此事也很好奇。
原來天子將‘九龍神天守’撤出幽州,並不僅僅是因顧忌無相神宗。
建元帝聞言,卻是萬分頭疼的揉著額角,語含自嘲:“我怎敢阻攔呢?他的永恒之道是截,截天之道!”
楚如來的麵色劇變。
殿內眾人的麵色,也再次大變。
這位的永恒之道竟是截天!
是截取之截,截擊之截,截斷之截,阻截之截!
這是世間最強大的天規道律之一,遠古以來借此成道的不過三位。
在他們生前,無不都是神靈中的戰力巔峰。
“陛下!木劍仙登神,確會撬動天下時局,引發大變。”
此時半闔著眼的國師忽然開口,他凝神看著建元帝:“不過現今還有一樁事,也將威脅朝廷安危,陛下不可不查。”
天子若有所思:“你說的可是海族?”
“近日海族不知何故異動頻頻,據地衙錦衣衛稟報,他們屢有高手登岸,探查當地防務與山河地勢。”
國師的語聲沉冷:“日前我的主體前往東海探看,發現了一些不祥之兆,懷疑‘極東冰城’的城主問銖衣會在近日蘇醒。”
“一劍傾城問銖衣?”
天子額角的青筋浮現,隨後又一聲輕笑:“這還真是紛至杳來,請問國師可有言教我?”
此時國師竟一拂袖,生出一股強橫法力,將殿內的所有人都排向了殿堂之外。
這法力異常霸道,不遜武修罡力。
不過楚如來修為強達二品,足可與之抗衡。
他卻心念一動,任由這法力將自己送入殿堂之外。
直到眾人都離去,國師才神色凝然道:“如今唯有一策,可以化解南北危局,助陛下得償所願。”
他語聲鏗鏘,一字一頓道:“陛下不妨考慮,提前催發北地魔劫。”
轟!
這一瞬,皇宮上空天打雷劈,無數的狂雷從雲空中蜿蜒而下,發出了一陣陣轟鳴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