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不知神秘高手的真相。
不過聽義父的語氣，是正式複出了麼？
計錢錢稍稍猶豫。
她想到了楚希聲，眸色開始明滅不定：“在第四關神風樓，有一位神秘高手在霧中大肆殺戮，連斬數位大高手。不過奇怪的是，在後續的幾關，此人一直沒有現身。”
此時她眸中，隻剩下了一抹決意：“楚希聲得血睚神刀之助，在第六關棋戰中逼退蒼海石，最終拿下仙宮。還有，一劍傾城問銖衣對楚希聲似乎頗為欣賞，兩人關係不同尋常。”
她不能讓朝廷得知楚希聲與楚芸芸的真正身份，也不能讓天子與朝廷繼續錯下去！
至少不能是現在！
計錢錢相信獨孤守，信得過他的人品，卻信不過建元帝。
太師奉公持正，他一定會將此事公告於朝堂。
所以絕對不能說實話。
她哪怕為楚希聲多拖一個月時間，都能讓他們擁有更多的自保之力。
“嗯？竟有此事？”獨孤守的語氣頗為訝異。
他明顯沒有儘信計錢錢之言，不置可否道：“此事我會讓人詳細調查究竟，你那邊也把雲海仙宮中所有經過全數寫成公文交給萬俟羅睺，讓他轉交給我。
芊芊，楚希聲此子天賦高絕，更勝於昔日的霸武王！一手睚眥刀也漸成氣候，未來不久，此人或將是又一位血睚刀君，已經有能力影響天下時局。所以你務必要妥善潛伏，儘量掌控他的所有行蹤，盯住他的一舉一動。”
計錢錢聞言，麵上卻顯出了愧色：“太師，可我已經暴露身份，他已知道我是季芊芊。”
“暴露了也沒什麼。”
獨孤守語聲波瀾不驚：“他現在是錦衣衛副萬戶，我可將你調職於楚希聲麾下任職，另外再調度兩個千戶，加上你麾下直屬的人馬，一並由你執掌，並賜你便宜行事之權。你現在就以這身份，光明正大的跟著他。”
誒？
計錢錢萬分吃驚的猛一抬頭。
剛才楚希聲也對他這麼說，義父居然就這麼做了。
“太師，這隻怕不妥！請務必收回成命。”
這是真的不妥！
她擔心在楚希聲身邊待得越久，就會離義父越來越遠。
“沒什麼不妥的。”
獨孤守語聲澹然，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不用擔心他會趕你，楚希聲若還想學你們錦衣衛的秘傳武學，就不會主動撕破臉皮，辭去副萬戶一職。你要想辦法取得他的信任，一定要幫老夫將他盯死了。最好是能導其向善，讓他遵守朝廷法度，遠離那些逆賊亂黨。”
“太師！”
計錢錢微微苦笑，她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說一些實話：“這可能超出屬下能力之外。據我所知，楚希聲因他過往的經曆，對朝廷缺乏好感。”
“那就更需將他看住。”獨孤守的聲音隨後就低沉沙啞下來：“你說他反感朝廷，那麼具體究竟是什麼？他是反感朝廷法度，還是厭惡朝中百官，又或是大寧天子？還是整個大寧？又是因為什麼緣故？”
計錢錢初時沒有聽明白。
她凝神想了想，隨即心神一動，眸中現出了一抹亮澤：“是厭惡建元帝！緣故未知。”
“陛下？”
獨孤守語聲疑惑：“此事頗為古怪，他過往與天子沒有任何接觸。難道是因泰山郡的水災？又或是因楚茗之故？此事你可尋機會探一探他的口風。”
此時他語聲一轉，語重心長道：“芊芊，如果這位隻是厭惡陛下，倒是無妨。當今天下，武風昌盛，我大寧實與士大夫，九世家，六神宗，還有部分天榜武修共治天下。他未來如真有血睚刀君那樣的無敵刀法，那麼整個大寧朝廷，就該他說了算。
不過這有一個前提，一定不能讓他走上邪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此子成為逆賊！我將三個千戶調給你，隻為楚希聲一人。我有一句話，你要記住了，法無禁止皆可為，定需全力以赴，勿失吾望！”
計錢錢神色一凝，已經明白了獨孤守的用意。
“屬下明白！”
在法度之內，她必須窮儘一切可能，不能讓楚希聲站到朝廷的對立麵。
計錢錢隨後就側過頭，望向了雲海仙宮的中央方位。
此時她隻覺整個腦殼都在發疼，雙頰上更浮現出一抹羞紅之色。
自己才剛向楚希聲告過彆，現在又得舔著臉，回到他身邊。
這該怎麼開口啊？
而此時在數萬裡外的望安京，端坐於太師椅上的七代尚父獨孤守，正麵色凝冷，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手中一件圓盤形狀的法器。
方才他就是以這器物，與計錢錢遙空聯係。
然而這次交談的結果，卻讓獨孤守略覺異樣。
此時站立於他身前不遠的天衙錦衣衛萬戶萬俟羅睺，拱手躬身：“太師，屬下仍是先前的意見。讓季芊芊監視楚希聲，斷不可行。此女心思有變，已不可信。楚希聲此人容貌俊美近妖，善得女子歡心。我擔心太師此舉，就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獨孤守當即眸光冷冽的凝視萬俟羅睺。
他不信自己一手撫育成人的義女，反倒去信這個外人？
且此人行止極為刻意，就不知是哪方的棋子？
還有什麼‘肉包子打狗’，這什麼形容？他那義女的心誌，又豈會因男女之情動搖？
獨孤守沒有說話，直接起身踱步，來到了大堂門口。
他抬起頭，看向了院中樹上一個雀巢。
這雀巢築的非常紮實，卻已被一隻紅腳隼占住。
這扁毛畜牲正蹲在巢中四麵顧盼，得意洋洋。
獨孤守目光微閃：“傳令，讓都紅蓮過來見我。”
都紅蓮正是季芊芊的得力部屬，天衙錦衣衛一位資曆極老的副千戶。
他對義女很有信心，可是該防的還是要防。
※※※※
當計錢錢硬著頭皮來到神雲樓前的時候，發現籠罩於這附近的煙霧，已經全數散儘了，將一個規模巨大的黑石廣場顯露出來。
還有百餘具傀儡在神雲樓上敲敲打打，正在修複這座殘破的巨大樓宇。
它們高約兩丈左右，軀體魁梧，渾身都是厚實的玄金鐵甲。
——那應該就是神鼇散人所說的雲海力士了。
計錢錢頗覺詫異。
神鼇散人造的這些傀儡，居然還有修複建築的能耐。
不過她的目光隨即就被黑石廣場上，兩個正在搏殺激戰中的人吸引住了。
那是楚希聲，還有‘刀劍如夢’陸沉！
這位沒有再掩蓋身份，顯露出了真實麵貌。
他約莫三旬左右的年紀，身材頎長瘦削，皮膚白皙，相貌俊雅，劍眉微微皺著，一雙眼銳利如鷹，精光灼灼，氣質成熟穩重，又氣勢逼人。
二人似乎在切磋武道，兩片不同的刀光，正在廣場上激烈交鋒，時不時的傳出楚希聲的痛哼聲。
旁邊還有許多人在旁觀戰。
除了他們這一隊與極東冰城的人之外，燕歸來也帶著無相神宗眾弟子，還有陸沉麾下的一眾人等進入仙宮。
就連那頭軀體龐大的龍首金鼇，此時也趴在一邊興致勃勃的看著。
它一邊看，一邊啃著一條長約數十丈的巨大蛇屍，像是啃甘蔗一樣，‘嘎嘣’作響。
計錢錢掃了一眼，就知道燕歸來這些人是被楚希聲放進來的。
他是仙宮護法，隻要爭取到楚芸芸與問銖衣同意，就能拿到這個權限。
計錢錢隨後落在了小玄武的龜背上，問旁邊的舟良臣：“這是怎麼回事？”
“主上認為雲海仙宮之外依然強敵環伺，險惡難側。那什麼闡真二門，未必善罷甘休。主上也需時間煉化神器，提升修為。所以做主將燕大長老援引入宮，一是擔心他們現在離開，未必就能安然返回無相神宗，二來可為強援，幫助鎮壓仙宮。還有陸莊主，主上是想他們父女久未見麵，估計這位有話想要與陸師姐說。不過——”
舟良臣語聲一頓：“莊主進來之後，就說是要指點他刀法。主上堅拒不成，就變成這樣了。”
他歎了口氣：“看來陸莊主，是心有怨氣啊。”
計錢錢忖道這位莊主的怨氣確實肉眼可見，這簡直就是刀刀飆血。
她凝聲觀望，發現陸沉確實是在指點楚希聲刀法，唯獨下手淩厲了一些。
計錢錢的心情有點複雜。
她既幸災樂禍，心想這家夥也有今天？又有些心疼。
陸沉砍在楚希聲身上的刀，就像是砍在計錢錢心裡。
明明陸沉有著極大保留，那些刀光也入肉不深，並非是蒼海石那樣的舍命搏殺，計錢錢還是感覺受不了。
這個家夥，不是還有永恒之壁嗎？
難道是消耗完了？
計錢錢隨後轉目四望，忖道燕歸來也不管一管？
問銖衣與楚芸芸都不在這裡。
這兩人應是去‘仙傀閣’，看那位神鼇散人的狀況了。
此時能夠幫楚希聲叫停這場切磋的，就隻有燕歸來。
燕歸來也感知到了計錢錢的目光，卻微微苦笑。
他不是不想阻止，而是楚希聲已經借‘無相神印’，意念遙感，讓他勿需插手。
人家一個要打，一個願挨，自己何必插手？
就在這刻，燕歸來神色一動，看向了南麵高空。
那邊正有兩個女子禦空而至。
來者正是楚芸芸與問銖衣。
燕歸來定定的看著遠處的碧眼少女，胸中一時心潮澎湃，季動不已。
這個術師少女的真正身份，真是已逝霸武王秦沐歌？真是他們無相神宗八百年來最大的遺憾？
劍藏鋒那廝真沒有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