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流刀王’莊嚴在凝視注目‘神拳判官’洗碧天的時候。
洗碧天也察覺到了這位刀王的視線。
洗碧天微覺意外,沒想到這位幾十年前的天榜第三人居然也在這間酒樓門外。
他暗暗提起戒備,卻凜然無畏的越過莊嚴,走入到這座酒樓裡麵。
洗碧天自知不是莊嚴對手,然而他這兩年來在朝廷追殺下安然無恙,絕非是僥幸所致。
他昔日修行過一門秘法,不但讓他躲過了兩年前京西楚氏,錦衣衛與直殿監的三方圍殺,還能從絕大多數惡劣情況下安然脫身。
洗碧天自信哪怕是昔日天下第三的魔流刀王,也沒法在這幽州州城拿他怎樣。
唯獨一點讓洗碧天放心不下。
他的一位同伴,此時就在這座酒樓內等他到來。
幸在魔流刀王莊嚴隻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
此人顯然沒心思去管一個朝廷欽犯的閒事,更沒有為朝廷掃除叛逆的打算。
當‘神拳判官’洗碧天踏入酒樓頂層包廂,就望見自己兄弟‘鐵麵判官’羅陽,正獨自坐於窗前喝酒。
他的眉梢一揚,平時冷冽如冰的眼中透出了絲絲喜意。
洗碧天麵上卻還是平靜如故,毫無波瀾:“你成功了,吾心甚慰。然而拖延半載,未免無能。”
他與羅陽其實已有半年沒有見麵,今日是久彆重逢。
最讓他高興的是,羅陽已經升入了三品下。
這簡直是僥天之幸!
羅陽的天賦不弱,正常的情況下晉升二品都沒問題。
然而在兩年前那場變故後,他們這群楚家叛黨不但外部的資源斷絕,還要麵臨朝廷的持續追殺,這使得他們每一步晉升都變得極其凶險。
他們甚至無法湊齊一份完整的三品秘藥,就更不用說是幫助羅陽完成晉升的儀式!
羅陽知道自己這位同伴的性情。
這是一個目無餘子,極端高傲之人,有著一張毒舌;可除了這些缺陷之外,洗碧天無論什麼都好。
這也是一位外冷內熱,辦事可靠,可以交托生死的兄弟。
他啞然失笑,語調平和的解釋:“讓你久等了,這次有那位資助的諸多秘藥輔材,又借了陸莊主的‘夢幻成真’之法完成儀式,準備可謂周全。
唯獨尋覓主藥的時間久了些,最近不周山不知出了什麼變故,正在大肆搜刮各種藥材,我不得不跑去‘天帝山’尋藥。幸在我還有一點運氣,總算是平平安安踏入三品之林。”
其實這次晉升,他還經曆了許多波折,許多凶險,最嚴重的時候幾乎功敗垂成。
然而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沒必要再提。
羅陽平時以‘鐵麵’著稱的臉上透出幾分關切與溫情:“我在北麵很擔心,不知兄弟們近況如何?”
為這次晉升,他北上中土地域已接近半年之久。
兩地遠隔數百萬裡,消息不通。
羅陽在那邊牽腸掛肚,擔心兄弟們的處境,怕他們有什麼閃失。
當初一同逃出望安城的那些兄弟,總共才那麼幾十號人。
之後陸陸續續又折損了一些。
此時活下來的任何一位,都不容有失。
“還好!”
洗碧天坐下之後,毫不客氣的拿起了桌上的酒壺,給自己身前的杯子倒滿:“半年以來我等都蟄伏不出,能有什麼凶險?朝廷現在顧不得我們,錦衣衛與大內直殿監都沒怎麼用心,所以日子還算悠閒。
還有,你找的那個金主很可靠,給錢也很大方,這段時間可不止你一人晉升。沒晉升的,也紋了兩三張上好的戰圖,換購了一兩件合用的法器。”
他隨後眯著眼,眼中透出了一抹冷厲與疑惑:“可我不明白的是,此人這麼做,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
就在這段時間,他們當中就有五人在這半年之內晉升四品。
如果這個資助他們的人是‘刀劍如夢’陸沉也就罷了。
如夢山莊不但是朝廷欽定的逆賊,更是建元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此人援手他們的目的,用腳跟去想都能夠明白。
問題是真正的金主另有其人。
在洗碧天看來,那人分明前途無量。
隻需那人沒有夭折,必將是未來百年江湖中最強大,最顯貴的人物。
他有什麼理由會勾結與扶持他們這群京西楚家的餘孽?
尤其是時間。
此人竟是在剛加入無相神宗,還未出人頭地的時間段,就已開始著手與他們聯係。
鐵麵判官羅陽聞言若有所思:“朝廷忌憚無相神宗非是一日,也不止一次對恩公下過手。否則一年前李長生何至於強闖皇城,橫掃大內?此人與朝廷顯然是敵非友,碧天你無需過於擔憂。”
洗碧天不置可否。
他想羅陽這些話倒是說的沒錯。
然而以此人的地位,聲威,財力。他如果想要招攬高手,經營勢力,什麼人招攬不到?
需知如今就連朝廷都在下本錢拉攏他。
就在一個月前,朝廷不止給了他‘權天衙錦衣衛萬戶官’的職司,從此躋身四品高官之林,據說還給了極大的權柄。
所以洗碧天很疑惑。
那人有何必要與他們扯在一起,就不怕引火燒身,引來後患?
那人在他們身上投入重金,究竟有什麼企圖?
“且你我現在想這些沒用。”鐵麵判官羅陽眸光堅凝,眼神澹定:“世上從來都沒有白吃的饅頭,欠人家的債也必須要還,無論他有什麼目的,我等儘量幫他辦妥便是。”
接受那人的資助,是他自己做的決定。
羅陽不是不知這可能是飲鴆止渴,導致他們陷入泥潭。
然而羅陽更害怕的是因修為不足,某日死於朝廷的追殺下。
更怕的是奔波數載,曆經艱險而徒勞無功,最終都沒能為少主,為那些死難的兄弟們複仇。
所以他願意付出代價,換取現在的三品修為。
洗碧天則是重重的‘哼’了一聲。
如果那人的事能夠辦妥也就罷了。
怕的是他所求甚大,超出他們的能力之外。
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儘:“罷了,且聽聽那位究竟意欲何為吧。我恰也想見一見,未來的天下第一是什麼風采?無敵天下的血睚刀,又是什麼模樣?他可曾說要在何處會麵,定在什麼時候?”
羅陽微一搖頭:“還未聯係上,之前的消息,隻說是我們儘量於十日之內趕至幽州,他會抽閒與我等一唔。”
神拳判官洗碧天頓時眉頭大皺,心想這個人架子好大。
也就在這刻,洗碧天神色一動,眼神輕蔑的看向了窗外。
“我們換個地方,有朝廷鷹犬盯上這裡了。”
他發現周圍幾條暗巷裡麵,有著好幾個隱在暗中的身影正窺望著此間。
洗碧天逃亡期間,與朝廷各個機構惡鬥過不知多少次,隻一眼認出那暗中之人,多半是幽州地方的錦衣衛。
他哪怕隔著幾裡路,都能聞到這些人的氣味。
羅陽則是暗暗一歎,神色無奈的拿起了旁邊的一堆行李。
洗碧天雖然是朝廷欽犯的身份,行事卻隨心所欲。
他有時候能一次潛遁好幾個月,如神龍見首不見尾,難覓行蹤;有時候卻好幾個月堂而皇之,行不由徑,不但不掩蓋身份,也不遮掩行藏。
剛才這人就是頂著這張冷峻深沉,懸賞五百萬兩魔銀的臉,直接從城門處走過來。
兩人不被朝廷盯上才是怪事。
然而下一瞬,洗碧天卻又一聲驚咦。
他略含詫異的看著窗外。
羅陽也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隨後也眉梢一揚。
“好奇怪,這是狗咬狗?”
就在那條暗巷之內,竟有兩夥錦衣衛發生了衝突。
其中一夥人正是出自地衙,數量約是三百人左右,潛伏於巷內的各處屋宇民居;另一群人隻有三十多個,他們的服飾與普通的錦衣衛不同,肩部繪著飛魚圖桉,那正是天衙錦衣衛!
何謂飛魚?無爪之龍也。
這群人數量雖少,卻明顯站著上風,氣勢咄咄逼人。
其中為首之人是位女子,穿著天衙錦衣衛的千戶服飾,三旬左右年紀,容貌秀美。
“這個女人,似乎是叫做都紅蓮。”
洗碧天若有所思,想著最近錦衣衛內部發生的人事變動:“是新近晉升的錦衣衛千戶,被調配到錦衣衛萬戶楚希聲麾下效力,據說是由太師獨孤守親自簽發的調令。”
就在三十丈外,都紅蓮也抬頭看著遠處那座酒樓。
“神拳判官洗碧天!鐵麵判官羅陽!”
都紅蓮不由眯起了眼。
這兩人都是刑部黑榜上的人物。
一個以三品上的修為,位列地榜第二十七位,懸賞金高達五百萬兩魔銀!
一個修為四品上,懸賞金也高達三十五萬!
都紅蓮卻感知到那羅陽一身氣息有異。
此人真元外溢,很可能是在近期晉升過功體。
他已經不是四品。
這令都紅蓮一陣凝眉。
楚家長房餘孽這夥人,是越來越麻煩了。
再不將他們捕殺,必將成朝廷大患!
不過今日她來這裡的目的,卻與這兩人無關。
都紅蓮收回了視線,隨後手按著刀,眼神冷厲的看向了左麵的一間民居。
“地衙錦衣衛萬戶左都,你的桉子發了!自己出來受擒,彆逼我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