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左青雲的修為越高,未來對先天神辛大法的掌控力也就越強。
“已經顧不得這許多。”
白虎侯搖了搖頭,她捏住了雙拳,目光凝冷,意味深長:“現在確實不是我以前認為的最好時機。不過也說不定,現在就是最理想的時間點——”
左青雲眉頭大皺。
他沒聽懂白虎侯的話,一腦袋的漿湖。
※※※※
在大寧皇宮,政和殿內,確實是燈火通明的狀態。
國師‘術定山河’禹昆侖,正在說著一千年前的典故。
“當時血睚刀君鋒芒畢露,在十個月內連續十六戰,擊潰當時割據群雄大軍總計達一千七百萬人。
我大寧太祖也在其中,在征伐河州之際,麾下二百多萬兵馬,在前後兩次大戰中,被血睚刀君一人一刀正麵擊潰。
血睚刀君手下留情,不願大肆殺戮人族將士。然而他卻兩次將刀指在太祖眉心,言道事不過三,過三即死!太祖雖然兵力未損,元氣未傷,卻不得不蟄伏下來休養生息,仰血睚鼻息達二百三十年之久——”
坐於禦座上的建元帝,不由緊握了握拳。
此事被太祖記於筆記當中,太祖太宗都將之視為奇恥大辱。
這也是建元帝萬萬不能容忍的。
禹昆侖則繼續說道:“此戰之後,各方勢力都在找尋破解神意觸死刀的方法。首選之法,自然是以更高明的武道與天規道律將之破除。
然而血睚刀君的神意觸死刀雖然不完整,隻是初創,本身不過二十二重左右。然而他卻通過自身的血脈天賦與各種外力,將睚眥真意提升到了三十重境界!
血睚還兼修先天破體無形刀,將‘破碎’與‘虛實’之法也上推到了三十重。且敵人越強越多,他的戰力越高。即便神靈境界,也難壓製他的睚眥法門。尤其在此人橫行百年之後,創出三大神招,那時即便永恒神靈,也非是此人之敵。”
整個政和殿內,包括當朝諸相與六部尚書,所有人都在肅容傾聽。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其實都對這段典故了如指掌,此時不過是故作姿態,借這段時間思索考量而已。
“第二個方法,是在用兵之際儘量將兵力分散。此後群雄爭戰,規模都沒超過二十萬,兵力也會散的很開,就是為防血睚刀君出手乾涉。然而此法治標不治本,那二百三十年間,群雄勢力都沒有變化。”
“第三個方法,就是各方聯手,全力阻止血睚刀君晉升超品。無論是無相功,還是神意觸死刀,讓他無法完成諸天密儀。”
“第四個方法,就是精兵之政,且從上到下修煉‘凝神訣’。凝神訣可凝聚神念,收束自身的殺意神念,儘量不被血睚刀君的神意刀心收集感知。”
禹昆侖語音落時,殿堂之內還是一陣沉寂。
建元帝等了幾個呼吸,就神色不耐的開口:“這次招你們前來,就是為在禁軍與部分邊軍,推行‘凝神訣’一事。周愛卿,朕要你在旬月之內,籌備好一應藥物與資金。”
他口中的周愛卿,正是戶部尚書周元禮。
此人當即麵色大變:“陛下,為征討極東冰城一事,戶部花錢猶如流水。如今庫房之內空空如也。據臣所知,修煉‘凝神訣’的消耗極大,不在皇道秘法之下。
光是令三百萬禁軍修行這功法,預計就得消耗一億兩千萬兩神金,臣即便有通天之能,也難籌措到這麼多錢財。”
那眾多閣臣與六部尚書也紛紛動容,殿中嗡然之聲四起。
位列群臣之首的當朝首相,更是大步邁至殿中,朝著建元帝一禮:“陛下,眾所周知,‘凝神訣’對神意觸死刀有一定作用,不過作用不大,血睚刀君在之後二百三十年內,依然無敵於世。而一位禁軍將士修煉‘凝神訣’的損耗,高達四百兩魔銀,臣請陛下三思!”
此時另一位閣臣站了出來,那是當朝副相:“陛下,如今國庫中每一分錢都有其用處!陛下將這些錢財挪移他用,不但會影響民生,也可能會導致與極東冰城的戰事生變。”
“陛下!那無極刀君也是我大寧之臣,是我人族英傑,朝廷何需如此防範?陛下與其為應對神意觸死刀,耗費這一億兩千萬兩神金的巨資,還不如將之用於民生。
臣聞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那無極刀君有義薄雲天之稱。臣料朝廷如能勤修德政,弭盜安民,無極刀君必定不敢輕犯天子神威——”
“閉嘴!”
建元帝長身站起,以威壓之勢看著台階下的諸臣。
尤其是方才那位出言勸諫的閣臣。
他有心嗬斥,卻又想到此人乃是太師獨孤守的同黨之一,隻能強按住怒火。
“如今神劍太阿已然倒持人手,我大寧興衰存亡,隻在他人一念之間。難道爾等也想讓朕,如太祖太宗那般仰他人鼻息,俯仰由人麼?
朕寧死不願受此等奇恥大辱。今日朕不是問你等之意,在軍中推行‘凝神訣’一事已勢在必行!汝等現在要議論的,是該如何拿出這筆錢財,如何推行此事。”
建元帝手按著天子劍,在禦階之上來回踱步行走,語聲鏗鏘如同金石。
“周元禮,朕隻問你,現在拿不拿得出這筆錢?拿不出來,這戶部尚書便換個人做。”
他應對神意觸死刀的舉措,遠不止是‘凝神訣’。
關鍵還是壓製楚希聲的功體!
隻需此人功體不入三品,縱然天賦高絕,掌握無敵刀法,其威脅也很有限。
不過這些話卻不適合在朝堂之上議論。
大寧的閣部群臣,有好幾位與無相神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不能在朝堂之上,對無相神宗展示出太明顯的敵意,以免授人以柄。
周元禮心神一凜,他微微俯首:“陛下,國庫確已空空如也,除非增稅,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說到增稅二字,就發現殿中不但天子眉頭大皺,在場的閣部群臣,也是麵現慍色。
於是口風一轉:“不過有一法,可讓陛下籌措到足夠銀錢,臣請即日起,發行‘當十大錢’。臣有把握,天下不加一賦,而使朝廷歲入激增數倍。”
“當十大錢?”
殿宇之中,瞬時群情鼎沸。
兩年前,朝堂就因天子欲發行當十大錢一事而鬨得沸沸揚揚,引發眾多清流死諫,導致數百官員罷官,黨爭惡鬥不絕。
直到太師獨孤守再次出仕,天子才被迫打消此念。
而今這朝堂,竟又要為此政再掀波瀾。
不過就在眾人議論之際,眾人望見天衙錦衣衛都指揮使笑紅塵,還有軍衙錦衣衛都指揮使韋托天,都麵色無比凝重的從門外走入。
韋托天麵含愧色,在堂中跪了下來:“陛下,無相神宗正於極冰幽絕四州,大肆搜捕我軍衙錦衣衛一應部屬,如今上至萬戶,下至小旗,幾乎無一幸免,無一逃脫。無相神宗此舉,簡直是視朝廷威嚴於無物。”
殿內的群臣頓時神色一動,知道這是無相神宗,對朝廷發難了。
‘軍衙錦衣衛’設立於軍中,分布於各地郡兵與邊軍的內部,負責監管所有大寧軍馬。
除此之外,還有偵緝軍情之責。
這次蒼狼原之戰,不周山三百萬巨靈大軍橫跨數十萬裡地域南下至冰州,天狼軍卻對此毫無所知,導致中伏被圍,也使得無相神宗數萬弟子被坑陷入內。
明眼人都知道怎麼回事。
這不止是隱瞞軍情。
那些巨靈如果沒有人配合,為他們遮掩行蹤,是瞞不過無相神宗‘天聽院’的。
無相神宗若是被重創,或者就此倒了也就罷了。
可既然他們已安度此劫,怎會咽下這口惡氣!
這眾多閣部大臣,都神色冷漠的看著韋托天。
他們甚至對天子,都生出了些許不滿之意。
這些當朝高官,大多都出自於北地的世家門閥,與巨靈之間血債累累。
而軍衙錦衣衛與巨靈勾結一事,已觸及到了他們的底線。
諸人都無證據,然而這種事,何需實證?
“陛下,無相神宗不止是在抓捕軍衙錦衣衛的成員,還在北方軍中,抓捕朝廷大將。”
笑紅塵將眉心皺成了一個‘川’,他雙手抱拳:“據臣所知,如今冰州已經有七位品大將軍沒了音訊,可能已被無相神宗擒拿軟禁。”
眾臣聞言,不由麵麵相覷。
無相神宗手段之酷烈,遠超他們的想象。
這何止是將朝廷律法視為無物?
簡直就是將天子的威嚴,朝廷的規矩,都踐踏在腳下!踩入到泥塵之中!
不過此事怪不得彆人。
你不與彆人講規矩,彆人憑什麼守你的律法?
建元帝麵色鐵青,看著軍衙錦衣衛都指揮使韋托天:“朕隻想知道,冰州的軍衙錦衣衛是否與巨靈勾結?”
韋托天聞言一愣,隨後心生悲涼。
他知道天子此句,其實是在問冰州軍衙的首尾,能不能收拾乾淨?
韋托天不但兔死狐悲,更知自己也在被棄子之列。
天子對無相神宗的舉措無可奈何,更忌憚之至,便隻能將軍衙錦衣衛丟出去,平息怒火。
韋托天麵上卻毫無異色,他朝著建元帝一個頓首:“陛下,此事臣不知究竟。不過臣聽聞最近,冰州與幽州軍衙萬戶,確實與江湖上的某些勢力過從甚秘,其中就包括了神刀門。”
建元帝眯起眼,在禦座上端坐了下來:“無極刀君楚希聲,不是我天衙錦衣衛萬戶嗎?此人奉太師之令,監察北方戰局,糾察冰幽極絕四州官民不法事。
可下一道旨意給他,此桉便由楚希聲總掌,定要將這些與巨靈勾結,吃裡扒外,禍亂北地的人奸懲之以法!從嚴從重!”
眾臣聽到這裡,不由都麵顯異色,都忖道不愧是當今天子,手段老辣練達。
不過天子此舉,也就是給朝廷蒙上一層遮羞布而已。
實質還是將這些人送到無相神宗手裡,任由處置。
而就在當朝首輔正想再開口說話之際,宮外傳來了一聲音如洪鐘大呂,氣勢雄渾硬朗的嘯聲:“草民無相神宗傲國!今日就蒼狼原一戰,請見大寧天子!”
建元帝的童孔微微一收,傲國這句話,與當初李長生孤身叩宮之時如出一轍。
他原本就在極力壓製著胸中怒火,此時聞言,建元帝更覺胸中一悶,咽喉間泛出一股甜意。
這次叩宮之人換成傲國,更讓建元帝感覺屈辱。
無相神宗宗主李長生已經不打算親自出麵,而是讓戰堂大長老前來。
戰堂——其中隱含的鋒芒,讓他不寒而栗。
建元帝隨後卻把口中的鮮血強行咽下,麵上毫無異色:“傳令!大開宮門,以郡王禮,請傲大長老入宮見朕。”
他想了想,又闔上了眼睛:“另發信符,請無上玄宗,歸元劍派,都天神宮等諸宗宗主即刻入京。”
他嘴裡無比苦澀,知道自己數十年來打壓江湖武人與宗派勢力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朝廷想要化解無相神宗的怒火,勢必得付出極大代價。
而他積累了三十年的帝王威嚴,今日也將被人踩在腳底!
在大寧朝廷騰出足夠的餘力之前,他們都再無法正視幽州。
建元帝隨後將雙手緊緊的一握。
他想到了極東冰城。
這些亂臣賊子,必須先解決其一。
一劍傾城問銖衣,是該到解決此女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