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懸浮於三丈高空,往中軍行進,速度不快不慢,恰能讓周圍所有將士看得清清楚楚。
而凡其所過之處,那人潮不但如刀劈斧砍般向兩旁排開,一應將士更是紛紛拜服,口呼總帥。
龍雍凝神細望,看著那熟悉的鵝蛋臉,柳葉眉,還有那飽含英銳之氣的碧藍雙眼,心內不禁又一陣苦澀。
確實是秦沐歌,她真的回來了!
這真讓人意想不到。
這位曾經戰功彪炳,功蓋天下。可這位的死而複生,實是大寧朝廷,是北地百姓的不幸。
人都已經死了,蓋棺定論,何必再回來?
龍雍暗暗歎息,衷心希望這位能相忍為國,容人克己,不要成為天下間最大的亂源。
他心裡閃過這些念頭,身軀微微躬伏,麵上顯出了恭敬之意。
而此時在他的身後,許多千戶,萬戶已經紛紛離他而去,他們眼中熱淚盈眶,跪在了楚芸芸的道前。
“吾等參見總帥,恭迎總帥歸來!”
“今日得見總帥複生,重掌大軍,末將死而無憾!”
“願效力總帥軍前,為總帥大人效死!”
就在眾人咆孝怒吼之際,楚芸芸已浮空來到中軍大帳的前方百丈處。
龍雍與秦源,也紛紛躬身施禮。
“勝捷軍都指揮使龍雍恭迎總帥!”
“勝捷軍參將秦源見過家主!”
楚芸芸卻看都沒看二人一眼,她眼神柔和,看著左右諸將:“都起來吧,我以前就說過,軍中不興跪禮。”
她抬手之間,就有一股恢弘罡力,將周圍的將士全都強行扶起。
眾將見狀不由心神一振。
霸武王的武力,絕不遜於三年前!
楚芸芸則一直飛到了中軍大帳前,這才虛空站定。
“來人!將龍雍此人拿下,押入軍牢嚴加看管。”
龍雍聞言一愣,神色大為意外。
他抬起身,不能置信的看著楚芸芸:“總帥殿下,本將乃朝廷授任的勝捷軍都指揮使!”
楚芸芸卻神色澹漠,不以為意:“朝廷的官職,我這裡不認!尤其建元三十三年之後,冰幽極絕四州四品以上的一應軍職。”
此時已有幾個麵色青沉的將官,如狼似虎一般的撲了過去,將龍雍擒拿按住。
龍雍稍稍猶豫,還是放棄了掙紮。
他不敢與秦沐歌直接對抗。
與武力橫絕天下的霸武王硬頂,那是老壽星上吊不想活了。
軍牢的情況他清楚。
秦沐歌一沒說鎖琵琶骨,二沒說釘鎮元釘,那麼他在軍牢隨隨便便就能逃出去。
且隻要自己沒死,自能從容圖謀後續。
不過龍雍卻在被人按住之前,將自己胸前那封秦奉先發來的信符震成了齏粉。
這封信,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看到。
龍雍的臉上,則是一臉的委屈與不解:“總帥!總帥這是為何?龍某對您的忠心,天日可鑒呐!”
“篷!”
旁邊驀然轟來一股巨力,將龍雍的嘴部砸的稀爛,血霧飄飛。
龍雍承受劇痛,他側目往旁邊看了過去,隨後眼仁一張。
那是勝捷軍左軍的一個輔軍千戶。
此人原本是軍中的副萬戶,卻在他接掌勝捷軍之後被他排擠打壓,一直降職至輔軍千戶,負責一些臟活雜活。
今日這人,正神色猙獰可怖的朝他咧嘴微笑。
就在龍雍頭皮發麻,渾身寒顫的時候,秦沐歌正輕蹙柳眉,看著參將秦源。
秦源神色訕訕,再次躬身一禮:“秦源拜見家主!”
他心中強烈不解,眼前的形勢與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楚芸芸的眼神卻有些不能置信:“你這樣的人,竟也能擔任參將?你有什麼能力?也配參將之任,統領四萬袍澤?”
參將秦源一陣啞然,不知該如何回話。
“給我下了他的刀,押入軍牢監管!”
楚芸芸懶得再與此人廢話,大步往帳中行去:“建元三十三年之後,勝捷軍中所有秦勝與朝廷任命的千戶以上將官,連同鐵山秦氏所有族人全數解職,回歸居帳待命,待本帥得空之後鑒彆使用!”
參將秦源的童孔一收,心內更加憤滿不解。他猛然發力,將身邊幾個走過來的將校全數震開。
他怒瞪著楚芸芸,語含質問:“敢問家主你這是何道理?我秦源有何罪?我秦氏族人對你何其擁戴,為何要對族人下手?
當初暗害你的,是你的叔父秦勝,是你的妹妹秦夕顏,我等不過是受其蒙騙!家主你這是苛待族人,是數典忘祖!是忘本負義!”
就在這一瞬,秦源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淩加於身。
這力量排山倒海,沛不可擋。
秦源剛一動念,整個就被壓垮在地麵。一雙膝蓋處,更是發出‘篷’的一聲響聲,赫然骨片濺射,鮮血飆散。
楚芸芸轉過頭,碧藍色的眼冷漠無情的看著他:“首先,我不是你的家主,也與鐵山秦氏再無關係。我已嫁給了無極刀君楚希聲,而妻從夫姓,當今之世,已沒有了秦家之主秦沐歌,隻有無極刀君之妻楚芸芸!”
這一瞬,整個軍帳周圍數裡內所有將士,都發出了轟鳴震響。
所有人都心神震撼,與身邊的人相互對視。
“總帥大人嫁給了無極刀君?她的夫君,是那個一力大敗五百萬巨靈大軍的無極刀君?”
“這世上哪還有第二個無極刀君?”
“我之前就在奇怪,總帥大人用的大纛,最後麵為何是個楚字?”
“哈,這可是大好事!無極刀君力敵萬軍,總帥大人橫推北域,這可真般配。”
“正是!總帥大人如果嫁給彆人,我一定砍死他,無極刀君我服!”
“我想到最近一個傳言,秦楚之好,日升西山!”
龍雍也同樣想到了這句話,他麵色發白。
秦楚之好,日升西山——這句話,卻原來是應在秦沐歌與楚希聲的身上。
他心緒又陡然一沉,意識到自己忘了一個重要的關節。
無極刀君與碧眼軍督的結合,哪裡再需借助他們這些人統禦北地諸軍?
冰幽極絕四鎮三百餘萬邊軍,誰敢頑抗這二人?誰又有這能力?
眾多將士都神情振奮,與身邊之人議論不休。
不過當楚芸芸的目光掃過,周圍數裡內卻又安靜了下來。
楚芸芸又一拂袖,示意幾個將校,將秦源強行按住。
她的語調冷冽如冰,含著無上威嚴:“其次,本帥與大寧建元皇帝,與秦家七代祖鐵戟無敵秦奉先二人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在極冰幽絕四州,與秦奉先親近,與大寧朝廷勾結,聽從天子之令就是罪。此言敬告在先,汝等日後務需謹慎,否則罹咎問罪之日,莫要怪我言之不預。”
楚芸芸的聲音不高,卻遠播十數裡方圓之地,覆蓋整個勝捷軍大營,如一道道滾雷般震撼人心。
不過就在楚芸芸語落之際,人群中一位三品參將終於忍耐不住,高聲大吼:“秦沐歌,你這是在造反!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做?你現在一無軍職,二無官身,憑什麼廢立朝廷軍將,憑什麼抓捕朝廷二品將官——”
轟!
那三品參將的胸膛整個爆裂開來,一道槍氣將他的胸腹穿透,轟碎了五臟六腑。
他跪在地上,眼神不能置信的看著自己胸前。
他不敢相信,秦沐歌竟然就這麼動手,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對他下如此辣手。
“你說得對,本帥就是要造反。”
楚芸芸背負著手,微笑著望向前方密密麻麻,熙熙攘攘,萬頭攢動的勝捷軍將士。
“諸君!可願隨本帥與無極刀君起兵,反了這大寧?”
周圍沉寂了片刻,隨後一片轟鳴震響。
那是高達十數萬將士先後跪伏於地,他們的甲片撞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響,如石破天驚,響徹雲霄。
“吾等願為總帥效死!”
“追隨總帥,萬死無悔!”
“總帥大人所向無敵,無極刀君力敵萬軍,咱們殺到京城,取了這神州!”
“讓無極刀君做皇帝,我們總帥大人做皇後!這天下誰敢不服!”
“反了大寧,改朝換代!”
那位三品參將張了張口,他勉力掙紮,還想要說些什麼。
旁邊卻有一道刀光閃現,將他的人頭斬落下來。
那正是另一位參將,他滿麵髯須,神色粗厚。
此時他卻在冷笑著:“蠢貨!無極刀君與總帥大人夫妻聯手,背後還靠著無相神宗,這便是北地的天。總帥想要殺你,還需要什麼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