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槍勢鋒芒畢露,穿刺蒼穹,洞達九幽,碎滅天規!槍尖指處,無物不催,無物不滅!
楚芸芸的唇角噙著冷笑:“敵國之民非吾民!國師是要我憐惜大寧治下的這些百姓,卻將冰城近六百萬將士的安危置於不顧嗎?這本該是大寧朝廷的責任,太師卻指望我來憐惜他們的性命,豈非可笑?”
獨孤守不言不語。
他一雙拳頭不知何時已戴上了金屬拳套,仿佛一雙大錘般的四麵揮砸,攪動天地。
獨孤守往日對敵,無論什麼樣的對手,都是從容不迫,輕描澹寫,安閒自得,一派宗師風範。
然而今日,他的臉色卻凝重無比,拳法則飆發電舉,動若雷霆,迅猛剛強酷烈霸道到無以複加!
那一雙鐵拳大開大闔,剛柔兼備,快慢隨心,聲勢無儔,以無法為有法,以無限為有限,拳意睥睨四海!
二人之間,也持續的‘冬冬’作響。
那是千百聲交擊彙成一聲,聲震長空,遠遠傳播到數百裡外,讓二百裡內所有人都耳膜刺痛,難以承受。
地麵更被兩人交手的拳勁槍罡,轟出了無數的深溝長壑。二人下方的地麵也在他們的力量壓迫下,往下沉陷了數十丈。
獨孤守掌握的天規道律的數量,遠遠遜色於楚芸芸,卻都在三十重以上,接近神靈境界。
他能在與楚芸芸長槍交鋒時,鎮壓平複楚芸芸的一切力量與天規,讓一切都歸之於靜。卻將自身的力量強化到極致,讓楚芸芸的一切都劇烈動蕩。
獨孤守還掌握離合之法,可將敵人的一切力量分解,然後聚合起來,化為己用。
這一年多來,他與問銖衣戰鬥不下三十場,總能將問銖衣的寒封之法,震得粉碎。
然而今日,獨孤守的眼中卻現著晦澀凝重之色。
楚芸芸掌握著極其強大的‘通天’之法,讓他無法任意離合。
這位還擁有出神入化的‘遮天’之道,將他的所有天規力量,都遮蔽在外。
此女的‘鎮天’之力,竟是僅遜於他,能夠鎮壓自身絕大多數的動蕩。
這使得楚芸芸能肆無忌憚的揮劍轟擊!穿刺!給予他絕對的洞穿,絕對的毀滅,絕對的誅戮!
冬!冬!冬!
獨孤守拳勢狂猛,全力激發起戰天七護,渾身上下盤繞七條黑蛟。
他想要攻入楚芸芸身前五尺之內,與楚芸芸近身戰鬥,短距搏殺。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獨孤守卻漸漸的放棄了攻勢,他隻能防守,無法進攻!
而此時在亳山城內,所有的朝廷士卒與百姓,都已躲入堅固的石壕與地窖中避難,躲避這兩大高手的力量餘波。
亳山城的北麵,更有兩座朝廷的大營被楚芸芸的槍罡掀翻。那堅固的石牆,營中的防護法陣,都被那霸道剛猛,犀利銳絕的槍勢捅的稀碎。
裡麵的將士瘋狂逃命,一部分人往西麵的山林疾奔,一些人直接跳入附近的溝壑內。
隻有一些戰力三品的武修不懼被二人的力量波及,他們或是立在城頭,或是懸立在幾十裡外遙空觀戰。
他們的臉色,漸漸蒼白。
就在三刻時間之前,他們對圍殺這位霸武王,還是抱有希望的。
今日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他們都必須將此女圍殺於城下!
所以朝廷一方的高手都在持續趕來,他們甚至強行召來了周圍的一些世家高手與江湖人士。
極東冰城已經崩潰,天下大勢必將逆轉,大寧朝廷仍舊穩如泰山。
大寧再容不得這些人騎牆搖擺!
然而當他們先後彙集於此,才發現此地的情況不對。
他們的太師——曾經在天榜第一的位置上盤踞數百年,支撐大寧朝廷的‘七代尚父’獨孤守,竟在與楚芸芸的交手中據於下風!
甚至已不是據於下風那麼簡單了,在楚芸芸的後方,那冰城一方的幾個營盤毫發無損。
而在西麵,朝廷已經有兩座十萬人的大營瀕臨毀滅。
可見獨孤守已經沒有餘力護持他的部屬。
且這兩人的力量,都極其駭人。
在場哪怕強如一品,也不敢貿然出手。
楚芸芸分明還有餘力,在戰鬥中隨時都可抽出力量應對他人的襲殺。
他們一旦貿然參戰,多半會被這位碧眼軍督一槍戳死。
此處周邊,朝廷一方的武修全都臉色難看,啞然無言。
那些江湖人士,世家人物,卻都已湊在一起,小聲議論。
“這天榜第一與天榜第三!果然都是近神之姿!”
“太師這模樣,似在勉力支撐?”
“顯然如此,太師戰力強絕,已達近神邊緣!然而與這位霸武王相較,卻還差了一線!”
“橫絕萬古,碧眼軍督!她才僅僅三十二歲,這等成就簡直前無古人!”
“他們為何不群起圍攻?”
“圍攻有個屁用?這位也修練了睚眥刀,又再次拜入無相神宗,其睚眥刀造詣,未必就弱於無極刀君。”
這些武修,有人滿眼疑惑,有人震撼失神,有人慨歎不已,有人幸災樂禍。
“厲害,南北五百裡地,都在她槍勢籠罩範圍,整整三百萬大軍都被阻在這裡。一人一槍,可當千萬雄師!”
“天子簡直瘋了,這是自毀長城。”
“霸武王天賦超絕,功高震主,他想要將之除去也不是沒有道理,麻煩的是沒能成功。這位竟死而複生,又回來了。”
“朝廷麻煩大了,雖然除去了一劍傾城問銖衣。卻還有一個無極刀君,一個碧眼軍督,這夫婦合璧,朝廷未來該怎麼應對?”
“我聽說現在滄州,雲州,青州等五州地域,有許多人正在起‘義軍’,想要斷冰城軍後路。嗬這可真有意思。”
“然也!他們若以為冰城解散,天下大勢將重歸大寧,就想要落井下石,怕是要吃上大虧不可。”
“也怪不得他們,我們如非是運氣好,能看到這場大戰,隻怕也要走錯路。”
“錦衣衛那位萬戶,正在催我們動手。”
“動手?送死麼?讓他們自己去。”
就在這一瞬,整片天地又一次轟鳴爆震。這一次動蕩的更加劇烈,周圍五百裡地山搖地動,旁邊的那條滄浪河先是掀起滔天大浪,隨即大河倒卷數十餘裡。
那是太師獨孤守發出的一式誅神極招,卻被楚芸芸以強破強,一槍逼退。
那殘餘的槍勢,甚至又挑破了遠處的一座大營。
獨孤守甚至不得不退回到亳山郡城的上空,借助下麵的城防法陣稍作喘息,重整陣腳。
他勉力鎮壓體內動蕩的氣血,想要裝作若無其事。
然而下方一些眼神銳利之人,卻都發現獨孤守的胸膛微微起伏,一雙手臂的上半部分都有鮮血溢下。
獨孤守沒有受傷,應該隻是被楚芸芸的槍力震破肌膚所致。
他遠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然而這一幕卻讓所有觀戰之人都感受到巨大衝擊。
需知二人交戰至今,不過是短短四刻時間而已。
這天榜第一與天榜第三的差距,肉眼可見!
此時一應觀戰的朝廷武修,大寧將校雖然念頭不一,卻都覺胸腔凝冷,心情沉重。
——這個霸武王,竟然強到了這個地步。
——太師曾與問銖衣大戰三十場而不敗,竟然不是此女對手!
——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大寧的氣運要完了麼?竟然冒出了一個這樣的大敵!
——陛下湖塗啊!似此等蓋世天驕,即便不加籠絡,也不能將她推到死敵一方。
——真是麻煩!一個問銖衣,就已讓他們鏖戰兩年,費儘了力氣,現在居然來了一個更強的。
虛空之中,獨孤守麵無表情的將雙手藏入到袖中。
他含著幾分敬佩的看著楚芸芸:“你居然凝練了新的核心血脈!”
這一點,他早在得知楚芸芸修成了‘神意觸死刀’,就已有了預料。
畢竟這門刀法,隻有特殊的血脈力量才能修成。
獨孤守原以為楚芸芸凝練的,仍是與鐵山秦氏類似的‘歸一’血脈。
然而交戰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這得多謝你們那位昏君,若非是他,本人無望永恒!”
楚芸芸麵無表情,她將長槍遙指,槍意直淩獨孤守的眉心:“旁邊觀戰的那三位超品高人,一起出來吧!他不是我的對手。今日除非你等聯手,否則這位七代尚父,必死無疑!”
獨孤守同樣不是問銖衣的對手!
這位太師雖然摸到了近神邊緣,卻隻是半隻腳跨過去。
獨孤守戰力不如問銖衣,也不如她。
這位之所以能與問銖衣抗衡,是因問銖衣受限於體內的極陰極寒,無法久戰,無法全力出手。
除此之外,就是潛藏於戰場附近的三位超品。
這三人一直用神意遙空鎖定著她,牽製著她的力量。
他們還修了極其厲害的‘凝神訣’,使得楚芸芸隻能利用他們敵意殺念的十分之一。
然而這武意牽製,遠不足以阻止楚芸芸。
楚芸芸還遠遠沒有儘興。
她心裡積累了無窮的怒火,仍無處宣泄!
今日來尋獨孤守的目的,就是為了痛痛快快的戰一場。
當然如果這幾人準備做壁上觀,她也不介意將獨孤守殺死。
這可能讓她付出一定代價。
獨孤守必將不惜一切,拚死一搏,然而這很劃算。
獨孤守則眼神陰冷的往幾十裡外看過去。
可以發現那邊的幾個大營,大營裡的冰城軍將士,已經肉眼可見的安定了下來。
他們果斷的選擇了連夜撤軍,紛紛打起了火把,從大營中蜂擁而出。
他們不但隊列整齊,步伐也嚴整有序。
顯然他與楚芸芸的這一戰,讓這些冰城軍將士穩住了軍心。
他們可能會因冰城的解散而惶然傷感,會擔憂未來,卻不會再有覆亡之憂。
獨孤守隨後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楚芸芸。
“秦將軍!
”
獨孤守深呼了口氣,語調沉冷:“你是我大寧名將,深明大義。該當知道你等反叛,必將使得這神州烽鼓不息,四方離亂,流血千裡,禍及天下百姓!
你們夫妻二人都有前無古人的絕代天資,然而這份才能更該用在北麵的巨靈身上,而非是與大寧朝廷為敵,在我族當中自相殘殺。
今日老夫願代陛下做主招安二位,隻要二位能承諾休兵罷戰,放棄接納這些冰城將士,承諾從此不與朝廷為敵,大寧朝廷可容許你二人割據北方五州之地。你們如果信不過,老夫願意擔保。”
“你的擔保分文不值!”
楚芸芸不由眼現譏誚之意,一聲哂笑:“這癡心妄想,你覺得有可能麼?我倒是覺得,太師若真是顧憐天下百姓,不如降了我夫君,在天下立時便可平定。”
不掀了建元帝的皇位,奪了這大寧江山,她難消心中之恨!
獨孤守不由暗暗一歎。
是啊,沒可能了!
而今的時局,哪怕大寧換一個皇帝,這對夫妻也必將與他們不死不休!
此時獨孤守的渾身罡力猛然一振,一身血元全力征發。
既然無法說服,那麼他就隻能用拳頭,將此女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