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防禦森嚴,地表有十萬禁軍把守,地下有嚴密的陣法與大量的大內高手。
羅宗漢的法術窺照不到裡麵的情況,也不知道國師與建元帝在做什麼。
不過——
羅宗漢轉而將視線,轉向了那座本該廢棄的霸武王陵。
難得國師不在,似乎還無暇他顧的樣子。
那麼有些事情,他就可明目張膽的去做了。
他可以將楚希聲交代的任務做得更仔細,更周密,不留任何破綻。
——甚至還可嘗試盜取地下的濃鬱血元,用於強化霸武王陵內部的那具屍傀。
這兩個地方,本就是西山附近地脈的兩個陰陽節點。
他幫楚茗偷一點元力,應該問題不大。
※※※※
幾乎同一時間,在漢州‘天漢城’城南,有著一萬七千載曆史,名傳天下的望江樓上。
襄王玄見文拿著手中的一卷明黃聖旨,眉頭緊皺,眼神猶疑。
而在他對麵坐著的,正是傷勢初愈的三衙錦衣衛都指揮使笑紅塵。
他神色平靜,從容自若的斟著酒。
“襄王殿下,陛下對你可謂倚重至深,都督肥,東,吳,湘,寧,淮,漢七州,加上殿下的封國襄州五郡,陛下這是將近半個江南,都交托給你。”
他語氣循循善誘:“如今朝野上下,都期待殿下揮師東進,為朝廷肅清江南逆賊。”
對麵那位姿容俊美,氣度謙和的當朝親王卻一聲苦笑,將手中的卷軸收了起來。
“陛下這是真難為我了,誰不知當今無極刀君的神意觸死刀力敵萬軍,而鐵旗幫,北域總管府與無相神宗兵馬兩千萬,將星璀璨,高手如雲。
孤響應陛下號召,征募兵馬為朝廷牽製鐵旗幫側翼,已經儘力。至於東征——孤今日出兵,明日就可能大軍崩潰,人頭落地。”
“不知殿下可聽說過大羅神蟻?”
笑紅塵一邊說話,一邊將一杯酒放在了襄王麵前。
他觀察著襄王表情,見對方若有所思的神色,就知對方是知道大羅蟻族凶名的。
笑紅塵一聲輕笑:“就在幾日前,大羅蟻族不知何故突然脫困。殿下當知無相神宗這些名門大派的脾性,他們自詡正道,號稱是以天下為己任,絕不會做壁上觀。楚希聲身為血睚刀君傳人,更無法對大羅蟻族坐視不理。
所以我們現在確定楚希聲必將前往涼州,預計十天半月之內無法返回,甚至可能遷延數月,有隕亡之危。
而在東麵,朝廷的千萬大軍也已南下,牽製住了鐵旗幫所有主力,隻需殿下揮師南下,數日之內,就可橫掃下遊,克服東肥二州。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正是殿下出兵的絕佳時機,還請殿下速作決斷。”
“可能如笑大人所言,然而事後呢?”
襄王搖著頭,瞳孔深處透著一抹譏誚之意:“孤或可輕鬆拿下鐵旗幫,可事後楚希聲隻需單刀前來,輕而易舉就會將孤斬於刀下。何況孤手中錢糧困乏,征募一百五十萬大軍,就已是極限,哪裡有餘力東征?”
“陛下有言,隻需殿下出兵,襄州,漢州府庫,任由殿下取用。此外楚州與蜀州,川州等地官府,也會極力支持。”
笑紅塵神色坦然的與襄王對視,語聲無比誠摯:“陛下有言轉告殿下,楚希聲那逆賊的修為與日俱增,他麾下的軍力也在快速增長。如此下去,不出三年,那逆賊就將成勢。屆時這整個神州,都不複玄家所有。”
他眼見襄王現出深思之色,唇角頓時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此外陛下也深信殿下之能,他說您昔日是大寧皇族最天資卓絕之人,是五百年來玄氏一族最有望突破超品的蓋世天驕。
這幾十來,您不過是韜光養晦,鋒芒不想顯。隻需殿下願出手。他願意為殿下解開血脈龍封,讓您轉修七龍神天守,讓殿下擁有對抗楚希聲的力量。”
襄王玄見文聞言眉梢一揚,現出了幾分訝色。
血脈龍封,是大寧皇族針對本族子弟設下的封禁。
因此之故,一應的皇族都無法修成真正的‘九龍神天守’,隻能修‘戰天七護’,或是降格之後的‘九虯神天守’,無法聚集凝練真正的龍氣。
除此之外,大寧雖然不禁皇族子弟修行,然而為防藩王有不臣之心。他們在身具血脈龍封的情況下,在麵對大寧皇帝時,會遭遇血脈壓製,被削去約三成元功。
“殿下——”
笑紅塵還欲再繼續勸說,卻見襄王玄見文抬起了茶杯。
“笑大人,今日就先到此為止吧。是否出兵,孤需與幕僚商議清楚,再做答複。”
笑紅塵皺了皺眉,他看了看襄王的神色,終還是無奈的施了一禮,在旁邊侍衛的引導下,走下了這座望江樓的第九層。
就在笑紅塵離去之後,旁邊一位陪同在側,全程卻如泥塑木雕般的白眉道人神色一動,‘活了’過來。
“殿下留神,這是驅虎吞狼之策,那位陛下不懷好意啊。”
白眉道人隨即微微一歎:“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楚希聲已成了氣候,一旦被他奪了大寧江山,殿下的雄圖大略,數十年苦心孤詣的經營積累,都將付與東流。且這次陛下拿出的東西,還算有些誠意。
都督肥,東,吳,湘,寧,淮,漢諸軍事雖是臨時差遣,然而隻需殿下占了這些地方,未來就由不得朝廷了。隻需北域總管府還在,秦沐歌還在,陛下就不敢對殿下動手。”
“孤如何不知?”
襄王玄見文端著茶杯,雙眼無神的吹著茶葉:“然而我那皇侄是何等樣的人物?孤實在是無法信之無疑。
那是真正的豺狼心性,蛇蠍心腸!不擇手段,弑兄殺弟,殺妻滅子,簡直暴虐到無以複加。孤即便是占據了江南,也未必是他的對手,沒有信心啦。反倒是一日前,楚希聲讓人轉交給孤的那封信,更讓孤心動。”
白眉道人的眼中,頓時閃現出了一抹異澤。
楚希聲讓人轉交給襄王的那封信,他也看過。
相較於陛下開出的那些條件,楚希聲的許諾卻更讓人心動。
隻要襄王願意舉旗北伐,取大寧而代之,楚希聲願由無相神宗與星宿神宗出麵擔保,與襄王約定,未來三年之內劃江而治,不興兵戈!
且即便未來大寧覆亡,隻要襄王未做頑抗,楚希聲也不會取他性命。可容大寧王室泛舟海外,在神州域外保留血脈。
關鍵是那位名叫‘方不圓’的使者言辭犀利,鞭辟入裡,讓他們不得不信服。
當今的建元帝逆行倒施,大失人心,所以當今的神宗魔門,世家豪族,都已有了背離之意。
甚至因某種緣故,就連諸天神靈,都已厭棄此人。
然而那些永恒神靈,還有神州的諸多勢力未必願見無相神宗一家獨大,也未必願見楚希聲取代大寧,禦極神州。
如果襄王現在揮兵北進,必將得到各方的鼎力支持,河洛二州也必將望風景從。
如果三年後,襄王能夠整頓朝綱,糾合各方力量,屆時未必不能與楚希聲一戰。
故而彆說襄王,便連是他們這些幕僚,也感覺極有道理。
需知現在的望安城,兵力可是極度空虛。
楚希聲雖然不像建元帝一樣拿出豐厚籌碼,卻更讓他們無法拒絕。
尤其那個容許大寧皇族泛舟海外的約定,對襄王來說更是正中要害。
白眉道人不能不承認,那位無極刀君遠比建元帝更可信,可信得多!
當今天下,誰不知那位無極刀君是出了名的慷慨任俠,言出必踐?
至於建元帝,嗬——那位的話不但一個字都不可信,還會讓人背脊生寒。
人在做,天在看,歹毒的事情做的多了,遲早是要還的。
“那麼殿下,是準備聽從無極刀君之言?”
“孤還未作出決定。”
襄王玄見文搖著頭,他一邊飲茶,一邊看向了東麵的那條大江;“先看看吧,如果有機可乘,我們揮師東進也未嘗不可。”
當襄王玄見文往東麵眺望之刻,在七千裡外的巴郡城樓,挽風輕正坐在自己的書房裡,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一位黑衣人。
“襄王殿下他真的這麼說?”
“殿下印信,做不得假!”
那黑衣人全身都籠罩在黑霧當中,隻露出一雙森冷的眼:“一日之後,殿下即將揮師南下,抵達巴郡,屆時請挽大人舉事接應,助殿下拿下此城。對了,還請大人印信手書一封,讓我回報襄王。”
挽風輕卻沒有言語,她用手撫著自己的袖內的一張信符。
挽風輕強大的靈覺觸感,可清晰感覺到信符上的字跡。
灑心更始,既往不咎——楚希聲。
挽風輕不由發出了一聲輕歎,眼神惆悵的看向了窗外。
黑衣人以為她在遲疑,輕笑著勸道:“大人放心,殿下他已得各方之助。屆時這神秀江上下,還有十數人將與大人一同舉事,其中甚至還有大人的兩位同僚,確保殿下能一舉席卷江南。”
“同僚?是指我家旗主身邊的龍衛嗎?”
挽風輕聞言,竟也發出一聲笑。
這笑聲含著譏嘲,感慨與無奈:“已經晚了,實在太晚——”
——實在太晚了!
她現在都已是旗主身邊的十二龍衛之一,且不說未來一品大將與國公的高官厚祿,
光是跟隨旗主,未來有望突破超品的前程,就讓她無法割舍。
襄王殿下的消息滯後了,不知旗主的龍氣,有了極大變化——
挽風輕不知其他人會做出什麼選擇,然而其他的龍衛——她卻篤定無疑。
他們哪裡舍得背棄旗主?
挽風輕微微搖頭,看著眼前的黑衣人。
她語聲冰冷的吐出數字:“來人!給本將拿下這個奸細內賊!”
就在她語落之際,兩旁的牆壁轟散碎裂。裡麵現出上百位甲士,他們各自手持著一架‘四臂諸神弩’,朝著那黑衣人方向攢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