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天衢猛地皺起了眉頭——那個男人說話時,脖頸處竟然沒有絲毫震動。
神念一動,一道黑影倏然從一旁掠向那個男人。
喜福神的麵具落地,露出了麵具之後惟妙惟肖木雕的人臉。
“仙君果然厲害,是在下不自量力啦。不過在下在彆處還有要事要辦,今晚,就還是先行告退得好——”
木偶下巴開合,衝著天衢說道。
隻不過它的話還沒說完,整具傀儡便在天衢的指尖化為了撲簌落下的木粉。
因為用力過度,這具屬於人類的軀體指尖倏然滲出了殷紅血珠,天衢卻並不在意。
“阿雪……”
他神經質地舔去了自己指尖鮮血,輕聲低喃著。
忽然間,他轉過頭,直直看向了夜色深處。
“阿雪!”
然後,他騰然起身,飛快地朝著那邊掠去。
……
……
……
時間來到稍早時分。
季雪庭站在山神廟後堂之中,在無數傀儡的包圍之下,任由自己的皇兄戾太子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兩人身形相依,在暗淡的燭光之下幾乎要彼此相擁在一起,好一派久彆重逢的親密景象。
“皇兄……真的好久不見。”
季雪庭衝著麵前的男人輕輕笑道。
“我之前倒是想過要幫你報仇,但後來我自己死得也很慘,就沒來得及。”
他說道。
“皇兄,你會怪我嗎?”
戾太子凝視著季雪庭,歎了一口氣。
“我早就告訴過你,晏歸真此人薄情寡義,狼子野心,不是一個好人。可你啊……你偏偏就不肯聽。你以前明明那麼聽話,為什麼就隻在最重要的這件事情上犯傻呢?”
季雪庭凝神聽著自己哥哥的話語,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
啊,是啊,三千年前,那個男人也總是這般對他說話的。
宣朝的皇太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心思縝密,行事狠辣,是最最適合坐上皇位的那種人,可就是這樣的太子哥哥,在對待他時候,總是無可奈何,便是有三分管教,中間也要夾著十分的縱容。
然而,他最後還是為了晏慈,跟這樣的哥哥徹底決裂了。
“哥,我錯了。”
季雪庭任由戾太子撫著自己的臉,他仰著頭,衝著對方輕聲說道。
“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的。”
說話間,白衣仙君澄澈的雙眸中宛若隱約有些許濕潤的水意。
“你知道錯了,那便很好——”
“是啊,你說的話其實都很對。就好像當初你跟我說,若是你死了……”季雪庭忽然打斷了戾太子的話頭,他凝望著戾太子,柔聲細語道。
“你說,若是你死了,我在世上就再無血親可以相護扶持。”
“阿雪——“
“後來我就發現,你死了,在這個世界上,我果然就再也沒有那個護著我的哥哥了。”
季雪庭反手握住了戾太子的手臂,哢嚓一聲,便將對方的關節卸下,薄薄的皮肉之下,露出了複雜的機關與軸承。
“雖然早就猜到,我在戲台旁泄露出自己的眷戀情絲,便會有人想著以此動搖我的心神,我還是沒想到,你們竟然會把他做得如此惟妙惟肖。”
說話間,季雪庭臉上所有的震驚,懷念,連帶著傷感,都在一瞬間褪去了。
他輕聲低語,眼底隻餘一片冰冷的默然。
“隻不過,我的皇兄已經死了很久了,還是讓他安息得好。”
“唰——”
伴隨著季雪庭的低語,一道冰冷的劍風宛若雪風一般,無比輕,無比迅捷地刺向了那具化為戾太子的精美傀儡。
先前那具傀儡出現並且顯現出戾太子容貌時,季雪庭便像是受驚過度一般垂下了手。
隻不過那時的淩蒼劍卻並未真的收回鞘中,而是化為一道輕盈靈澈的虛影,悄無聲息地慢慢騰起,轉到了戾太子的身後。尖銳的劍鋒,正對準戾太子的頸後關竅。
幾根肉眼難辨的纖細黑絲瞬間崩落。
那個三千年前為了救自己而死去的兄長也在季雪庭麵前直接化為了精美的傀儡。
被削斷脖頸後的頭顱自從傀儡身上滾落在地,木製的麵具上,依稀還殘留著方才戾太子臉上的那一點溫柔的笑意。
季雪庭蹲下身去,垂眸看向傀儡的臉。
片刻後,他伸手,輕輕合上了那具傀儡的雙眼。
下一秒,淩蒼劍騰然落入他的手中。
季雪庭持劍而來,冷然望向自己周圍。
“至於你們……”
“哢嚓。”
“哢嚓。”
“哢嚓。”
……
原本包圍著他的無數傀儡在這一刻早已齊齊轉向季雪庭,呆板的臉上浮現出了詭異的笑容。
它們慢慢舞動著自己僵硬的肢體,以扭曲的姿態朝著季雪庭慢慢包圍而來。
“讓我來送你們上路。”
季雪庭平靜地說完,然後舉起了手中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