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季雪庭的話,魯仁當即開口。
“滅口?怎麼可能……綠雲娘娘可不是普通人,她可是一位神女,一位上神,誰有這個膽子,去滅一位上神的口?誰又能做到?不,不對,這一定是妖魔的詭計,那個妖魔一定是偽裝成了綠雲娘娘的樣子,她在胡言亂語!”
大概是因為如今發生的事情太過於離奇,魯仁目光呆滯,額上滿是冷汗。沒有人理會他,他便一直在自言自語,仿佛這樣就能說服自己一般。
“對,一定是妖魔,綠雲娘娘怎麼可能會化為妖魔法器?明明不久之前,我在天庭通明殿當值之時,曾親眼見到過她,她在蓮座之上好好的呢,哈,哈哈。”
魯仁囉裡八唆喃喃自語了一大堆,可季雪庭隻是十分平靜地問了一個問題,便叫魯仁徹底噤聲了。
“敢問魯仙友,你可確定,天庭中的那一位綠雲娘娘便是真的娘娘,而如今在我們麵前的這位卻是假的?!”
魯仁本應該立刻點頭稱是,但不知為何,他忽然回想起方才綠雲娘娘同他們說話時的神態,無論多麼狼狽,那神女風範卻始終不減。緊接著,他又想起了好幾次去綠雲殿送文件時窺見的綠雲娘娘。
他見到的綠雲娘娘總是很沉默,無論什麼人與她說話,她的反應都是冷靜平淡的,而若是無人在她麵前,她便不說話也不動,就那麼靜靜地端坐於蓮座之上,宛若……
宛若一具傀儡。
就像是青州瀛山上那些讓魯仁吃夠了苦頭的人偶。
魯仁的背後也開始冒冷汗了。
那樣的一位綠雲娘娘,真的是活生生的真人?
魯仁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根本就沒有辦法給出確定的答案。好在此時此刻,季雪庭也並沒有與他過多地糾結此事。
“還有一事頗為有趣。”季雪庭看著綠雲娘娘的骸骨,又開口說了一句。
但此時他說話的對象並不是魯仁,而是天衢了。
“那位幕後黑手有能力在我們兩人的眼皮子底下將這位綠雲娘娘一擊必殺,可是他卻忘記了這麼重要的東西……”季雪庭以劍尖挑起那顆醜陋的木珠,慢條斯理地將它放於帕子上,再隔著手帕藏入懷中。
“你說,究竟是因為無目鬼的魂楔對於他來說,遠不及綠雲娘娘的那位‘友人’是誰重要,還是說,他還有什麼後招等著我們呢?”
季雪庭涼涼地說道。
天衢望著季雪庭,應了一聲:“自然是後者。”
季雪庭微微一笑,正待開口,地麵卻忽然微微一晃。
緊接著,整座房子就變了,它仿佛變成了一個周歲娃娃的玩具,如今正被人握在手中瘋狂搖晃。
一瞬間,季雪庭、魯仁還有天衢三人都被轉得頭暈目眩,站立不穩,險些跟房間中那些陳設擺件一般,四下飛散被撞得稀碎。
季雪庭在半空中掐了一個指訣,勉強穩住身形,遭逢變故,他麵色不變,隻是看著顫抖不已的正房,歎了一口氣。
“差點忘了,這座宅邸之前是以綠雲娘娘的仙力作為基礎運行的,如今綠雲娘娘一死,這鬼宅自然也撐不了多久了。線索也沒法找了,我們得趕緊離開。”
說話間,三人的身形早已飛快地掠向屋外。
淩蒼劍當先,率先破開了大門。
伴隨著木梁嘎吱嘎吱作響的聲音,季雪庭、天衢還有魯仁利劍一般從房中疾馳而出。到了院中,再看周圍,發覺他們之前在房中不過耽擱了片刻,出門時屋外已是天翻地覆。
整座鬼宅的崩塌遠比他們想象的嚴重得多。
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已經化為一片廢墟,陣法破碎卷起了淩厲的風,風中滿是磚石瓦礫的殘骸,原本花木扶疏的小路,如今是一片混雜著各種各樣磚石碎片,怪物屍體和花木殘枝敗葉的旋渦。
空間早已錯位,明明應該是位於地上的走廊,如今卻莫名其妙掛在了空中。
死氣沉沉的花園水景,則斜斜立於季雪庭身側,湖麵宛若瀑布,衝刷著早已傾斜的石板路,時不時還有幾條隻剩下白骨的死魚從中跳出,在地上落下不少小小白白的蠅蛆。
甚至連天空都變得格外不對勁。季雪庭抬頭望向自己上方,並不意外地發現原本以陣法模擬出來的天空,如今正漸漸顯示出自己的真實模樣。
那是一片令人作嘔的奇異之景:像是無數的動物,植物還有人類的屍骸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共同傾倒在一口大鍋中,然後煮到相互融化,難以分離。季雪庭不過一瞥,就見到半空中無數怪物開始朝著他伸出手來,咧開的口中露出了蟲子的口器或者是彆的某些東西。這些破碎的醜陋肉塊相互混合,相互吞噬,最後卻化身為無數根濕潤漆黑的肉·柱,在半空中不斷地狂舞。
甚至有一些細長的,類似於觸手的東西,從那片混沌的肉海之中慢慢探伸出來,觸須散開,緊緊地粘在小院上方一道半透明的穹頂表麵。
然而,原本可以保護好這座小院的穹頂,如今早已遍布裂痕,即將支離破碎。即便是凡人來看,都看得出來,它根本撐不了多久了。
“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魯仁抬頭看著天空,被自己眼前所見嚇得說話都快結巴了。
“跟上!魯仙君,出去要緊!”
季雪庭麵無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此時此刻,他正緊緊地攀著天衢的袖子朝著某處艱難前行。
漫天罡風之中,天衢正在一點一點地顯現出半人半蛇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