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枚魂楔被雕成了吊墜模樣,看著倒依稀像是一棵樹,隻可惜就跟之前一樣,吊墜雕得慘不忍睹,季雪庭完全是憑借著前兩枚魂楔中的記憶猜出來這玩意究竟是什麼的。
但無論模樣多醜,青木木精的木芯散發出來的氣息卻不會騙人。
它就在那裡,在截雲山的雲宮之內,像是什麼不緊要的小東西一般被隨意丟在桌上。
此時天衢也緊跟在季雪庭身後進入了房中。
銀瞳凝視在魂楔之上,白發仙君眉頭皺起,上前一步,有意無意將季雪庭攔在了自己身後。
“阿雪,你小心些。”
天衢輕聲道。
眼前魂楔看似毫不設防,但以天衢的眼卻看得十分清楚,整間茅屋之中早已設下層層繁複毒辣的禁製術法,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更叫天衢在意的是,此間諸多禁製,竟然都是走的詭異莫測,陰毒狠辣的路數,若說是雲宮內固有的防護,實在與截雲山在凡間給人的出塵印象不符。
季雪庭瞥了天衢一眼,見其略有些緊張,頓時了然。
他歎了一聲,輕輕推開了天衢。
“無妨,我師兄那個人慣來如此,不然,他當初也不會與君道一那樣的人廝混在一起。”
季雪庭對著天衢解釋道,他的語氣輕鬆,望向魂楔的目光卻異常凝重。
提起截雲山的掌教真人,世人多半都是十分恭敬,尊稱一聲“乾真人”,並且無論對其信服與否,也都得承認截雲山乾真人德高望重,舉世聞名。
卻很少人知道,季雪庭的這位師兄,實際上姓金,名乾多,早些年未能求仙問道時,有個外號叫作錢眼子。
而且,知道乾真人真名的人寥寥無幾,知道他真實性格的人,就更少了。
不幸的是,季雪庭恰好就是其中一個。
金乾多此人天生便是個愛攬財,愛經商的性子,若非陰差陽錯入了修真界,本該是個在凡間快快活活做買賣的人。奈何他機緣巧合開竅踏入修真一途,經商是肯定經不了了,這愛算計的毛病卻日益嚴重。
放眼整個修真界,恐怕也就隻有君道一這種奇葩人物可以與之為友了。
一個是隨心所欲,恣意妄為的修真敗類,一個是錙銖必較,雁過拔毛的怪胎。昔日子虛老人沒少為這位師兄掉頭發。
“我師兄天生便是個愛算計人的性格,所以設下的禁製也是如此,一環扣一環,損人利己,恨不得將落入禁製中的倒黴蛋連骨髓都吸乾。對於世人來說,這恐怕便是陰狠毒辣吧。”
一邊說著,季雪庭一邊探出手,熟練地自半空中鉤出一根細如蛛絲的“絲線”。季雪庭晃了晃指尖,“細絲”隨之斷裂,在倏然變幻的咒紋之中,季雪庭順勢又鉤出了另外一根“線頭”……他就這麼一根“絲”一根“絲”地慢慢拆解下去,微藍的光漸次閃耀,證明在季雪庭的動作下,這複雜到不可思議的陣法正在一點點被破解。
“不過說白了,師兄的禁製無非就是需要多算一算的東西,對我來說,這種可以‘算清楚’的行事風格,實在稱不上陰狠。”
季雪庭淡淡說道。
畢竟也是相處了那麼多年的師兄弟,彼此都對對方的手段心知肚明,拆解起來進展快得很。
“嗯,阿雪說得有道理。”
天衢看著這樣的季雪庭,點了點頭。
“阿雪果然好生厲害。”
他臉上表情平靜,話語聽上去似乎也像是同僚間平平淡淡的讚歎,然而袖口探出來的幾條念蛇卻應和著他的低語,“嗒嗒”地拍起了尾巴。
眼看著金乾多特意為魂楔設下的禁製已經被解到了最後一層,那枚魂楔在桌上滾了滾,隻差一點兒就要落到季雪庭手心中,茅屋中忽然異變橫生。
“哪裡來的小賊敢動老子的東西?!”
伴隨著一道中氣十足的嗬斥,茅屋牆上掛著的一幅空白畫卷中忽然現出一道淡墨身影。
緊接著,無數算盤珠倏然彈出,毒蜂一般猛地射向了正在專心解陣的季雪庭。
說時遲那時快,算盤珠剛一彈出畫麵,半空中忽然間出現了無數條蛇的影子,齊齊張開了血盆大口,將那些算盤珠一口吞了下去。
“他媽的幾條肉蟲也敢囂張,吞老子法器,找死——”
下一個瞬間,一個壯碩肥胖的影子由淡淡墨色忽然變得濃墨重彩,最後化為一道生動人影,騰的一下冒出了畫卷。
“噝噝……”
無數念蛇在轉瞬間化為了一條猙獰碩大的黑蛇,蛇頭上隱有犄角,雙頰生出了細長肉須。
就是那人的腰被畫邊卡住,慢了那麼一瞬,不然下一刻,一頭栽進蛇嘴裡的可能就是他本人了。
對上黑蛇冰冷的雙眸,上一刻還在怒喝的男人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掙紮著縮回了畫卷。
“哎喲哎喲我的媽這是個啥?!”
此時禁製也被季雪庭解開,在散開的微光之中,季雪庭驟然抬頭,與畫中男人麵麵相覷。
季雪庭:“師兄?!”
男人:“雪庭?”
……
片刻後,在季雪庭的幫忙下,比起當初分彆時又圓潤了許多圈的乾真人,截雲山掌教金乾多,十分艱難地從畫卷中爬了出來。
畫卷太窄,他的腰相對來說就有點兒寬,一番動作下來,他累得滿頭大汗,呼哧呼哧直喘氣。
季雪庭看著這樣的他,幽幽道:“師兄回來得很快。我還以為還需要一些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