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虛之災後三百年,凡人的世界裡又換了個朝代,京城改名叫了金京,皇帝登基了又死了,有幾座新城建了起來,有又些小城因為各種緣故而荒廢。
凡人壽數不過百年,白駒過隙,轉瞬間三百年的時光便過去了。
還記得當初大虛之災的凡人早就已經離了世,傳說與戲曲卻留了下來,更何況還有天上的神仙,還有截雲山的道長們,也都還急著當年的事情呢。
不過總的來說,這日子總歸是越過越好了,天上神仙死了大半,這些年飛升的修仙者們倒也不少,慢慢地也就將天界重新理了起來。況且大封穩固,又少了人攪事,天地靈氣也逐漸恢複了正常,人世間的妖邪日益稀少,百姓安居樂業歲月靜好,倒很有點太平之像。
而這一日,在距離京城不遠的北州燕城,時至盛夏。
夜深了,月明星稀。
城中一頂一的大戶人家燕家的祖宅裡,兩個小丫鬟被夜間蛙鳴吵得睡不著覺,忍不住披著衣服坐起來,躲在床邊小聲說起了閒話。
“喂,聽說了嗎?聽說白衣天君廟那裡,前些日子又有仙跡顯靈了!”
年幼些的丫鬟用手肘捅了捅同伴,睜大了眼睛喜滋滋說道。
“什麼?”
“你不知道嗎?就是白衣天君廟,那後麵不是一片樹林子嗎。前些日子有個窮書生路過白衣天君廟,見夜深了不敢趕路,就在廟裡歇下來了。沒想到半夜他夜,一出廟門,就發現自己遠處竟然豁然出現一片草甸子,那草甸子上還有很多條河,河裡閃著金光!那書生想去看個究竟,結果他往前一走,那仙境就嘩啦一下不見了。”
丫鬟的原本還聽得聚精會神,結果聽到結尾,不由大失所望。
“我還以為那書生真的誤入仙境見了仙人,然後得了什麼法寶呢。就這點事,你倒也這般說個沒完?就是半夜起來發現自己到了彆處這種事兒,我們村裡都有……等等,你說那書生該不是遇到狐仙作祟了吧?”
那人聲音一下子壓低了些。
結果話音還沒落,便被小丫鬟急急地喊住。
“呸呸呸,你說得什麼話!”小丫鬟年紀雖小,此時卻顯得十分老成,“那可是季仙君的廟,這麼可能有狐狸敢作祟。”
被人一提醒,之前那丫鬟頓時懊惱地連連拍嘴。
“哎呀,你看我這嘴——白衣天君不要怪罪白衣天君不要怪罪——”
丫鬟雙手合十,對著月亮連忙嘟囔了好幾句。
兩人說起所謂的書生遇仙時倒是態度隨便,隻當個市井傳聞來說,可提起白衣仙君季雪庭時,兩人頓時態度大變,瞬間變得虔誠許多,生怕自己口不擇言真的冒犯了那位白衣天君。
原來自從三百年前,季雪庭以五色石救世之後,便在凡人百姓中留了名。
哪怕時至今日,真的經曆過當年滅世之劫的凡人早已不存,可三百年前百姓感念他壯舉,早就為其建廟立碑寫傳,他的事跡自然也就流傳了下來。更不要說,之後或多或少老百姓們也得到仙神暗示,又有截雲山道長們傳話,季雪庭在民間便有了救苦救難度厄天君的尊號。
而且季雪庭當年救下的也不僅僅是仙神百姓,他救下的是整個世界,這其中也包括妖魔鬼怪——這份恩澤遍及六道,,所以縱然本尊並未在位,天地間無論神佛還是妖魔,都對他十分尊敬。
凡人百姓隻要得了天君廟的香灰符咒,遇上尋常妖邪鬼怪,後者為看在季仙君的麵子上退避一二,而若是遇上些有神通仙道,也可得些方便。
是故在百姓眼中,白衣天君季雪庭極為靈驗,香火更是極旺。
兩個小丫頭正在說話,旁邊倏然傳來個蒼老的聲音。
“什麼狐仙作祟,真是傻了。那確實就是仙人顯靈。你們忘了,我們家是什麼人?我們家大公子當初降世,正是承了那仙跡中的祥瑞啊!”
“翠姨?”
“您老人家怎麼醒了?!”
兩個小丫頭聽得老人的話,都嚇了一跳。
兩人連忙轉過頭,正好看到廂房另一邊,一個老人家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正是她們兩個本應該要服侍的人。
她年輕時應該也是清秀美人,可如今早就已經老得乾癟了,佝僂的身形上包裹著皺巴巴的皮,隻有一雙眼睛依舊清亮。
這位翠姨本來也隻是燕家的下人,一個平凡無奇的老丫頭。
可她當年服侍的人實在是太不一般了,連帶著這個當年叫小翠的丫頭如今也變成了丫鬟口中的“翠姨”。
翠姨年輕時候服侍的那個人也是整個燕家的根基與底氣——那是燕家的大公子,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仙人轉世。
不過修仙者的時間流逝與凡人無論如何都不是不同的。
燕家大公子早在幾十年前便已經被截雲山接走,收入掌教仙人門下修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