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 理工大校園內，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的鈴聲敲響，成百上千的學生抱著課本湧上校道, 朝寢室樓及食堂的方向走。
賀垣此刻坐在李教授的小教室內，麵色如土。
旁邊駱問和陳泳宜各自冷著張臉，他倆來的路上都依然在互相抨擊對方的設計。
整整一個多星期過去, 他們唯一定下的隻有戶型，在設計風格乃至家具布局上都意見不一。
討論爭執無果, 教授給的ddl又一天天逼近, 他們仨隻得選擇分工, 每人負責房子的一部分, 最終草草地交了圖。
講桌背後，李教授低頭看著打印出來的彩色立麵圖，神情僵硬而嚴肅。
底下三個人都一聲不響，低著頭但也都沒玩手機。
“你們這是什麼？”好半晌，李教授終於不敢置信地問, “這是什麼風格？”
“…混搭風格。”駱問慢慢地說，聲音裡帶著不滿，顯然覺得如果不是賀垣和陳泳宜在，他的設計絕不是現在這樣。
“混搭！”李教授重重地拍了一下講桌。
三顆腦袋被嚇了一怔, 同時稍微往下縮了一縮。
“客廳裡擺著紅木、瓷器、鏤空木雕隔板, 一轉身餐廳成了藍白地中海風情，桌上鋪著碎花桌布擺著鹿角燭台…最後走進臥室, 又給我來了個現代科幻灰白簡約風？”李教授很少像現在這樣激動，“你們見過這樣的房子嗎？設計出來給誰住？是不是你們自己住？”
幾張立麵圖被李教授一把扔在了他們的桌麵上，賀垣隻瞥了一眼，就覺得頭疼。
眼下他們三個腦內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這個方案已經挽救不了了, 乾脆放棄吧。
“混搭風格最多一到兩個基本色，在此基礎上添加同色係家具。”李教授說，“混搭是混而不雜，搭起來協調舒適…不要以為在客廳餐廳臥室擺一樣的熊貓頭雕像，就顯得你們這是一家了！”
三個人又是一震，沒想到連這都被注意到了。
除了熊貓頭雕像，他們還急急忙忙加了點兒同款綠植，企圖通過室內擺設提升整體設計的和諧度。
“教授。”陳泳宜終於沒忍住，開了口，“我認為我有必要向您反映情況，我們三個人的意見存在很大的分歧，這樣下去我們不可能將方案做好。”
駱問看了她一眼，手臂一抱。
“意見分歧是你們要解決的問題。”李教授冷淡道，“我不是甲方，不負責給你們拿主意。”
賀垣其實早想到了會是這樣，他甚至懷疑教授把他們放在一起，就是想磨磨他們的性子。
“我覺得我們需要個隊長。”駱問說，“這樣意見比較好統一，也能確保方案有進度。”
“我同意，但顯然你不適合當隊長。”陳泳宜冷著臉，“你就是想讓我跟賀垣都按著你的來。”
“在能力上我不得不說句實話…”駱問眯了眯眼，“你們倆加起來都不如我。”
此言一出，小教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駱問這個想法其實打一開始就有，他本就是他那個專業裡的學霸，這些天和另外兩位隊友相處，優越感幾乎都是擺在臉上的。
但真正說出來還是大不一樣。
李教授頭上爆井字，怒道：“你們都給我到過道裡站著去。”
“啊？”駱問有點兒懵。
“以後例會就是來吵架、來嫌棄隊友的話——”李教授手一揮，“就都站過道裡反省去，等你們腦袋清醒了再進來。”
陳泳宜一聲不吭，先推門出去了。駱問多站了一兩秒，搖了搖頭也出去了。
就剩賀垣還坐著，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上大學還罰站的。
“你還在這兒乾什麼？”李教授看著他，神情稍微緩和點兒，但語氣依然強硬，“你們一個隊的，出去和他們一起站。”
賀垣於是起身，跟著往外走。
這邊的教室都是大家借來開小會用的，這會兒過道上有不少剛散會的學生。
三個人沿著牆根一字站開，臉上表情都不太好看。
有路過的建院同學看見是賀垣，問：“賀神，你們乾嘛呢？”
“罰站。”賀垣簡短道。
當初是他答應的參加比賽，現在也隻得咬牙堅持下去。
過了一會兒，李教授也推門出來。
三人都下意識地稍微站得好了點兒，顯然以前讀書沒少挨過類似的訓，身體都有條件反射了。
“賀垣當隊長。”李教授走到賀垣麵前，看了眼另外兩人，“都沒意見吧？”
駱問和陳泳宜對視了一眼，最終老實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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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垣覺得，每周兩次的例會就是最讓他心累的時刻。
他已經太久沒體會過這種感受，開過會回來整個人都疲憊。洗了澡躺出租屋床上看案例，看著看著竟然睡著了，燈也沒關。
不清楚過了多久，賀垣被敲門聲吵醒了。
他看了眼手機時間，快十一點了，估計蕭桉應該是兼職下班回來了。
…但是敲他門做什麼？
賀垣又困又煩，將被子蓋過腦袋，假裝睡著了聽不見。
“賀哥！”蕭桉改成用拍的，“你睡了嗎？”
對方挺執著的，賀垣皺了皺眉，掀開被子起身去開門，一臉不悅地看著門外的蕭桉：“乾什麼？”
他是有起床氣的，尤其是在累的時候。
蕭桉聽他嗓子啞的，就知道他是睡了，有點兒抱歉，問：“我們還看電影嗎？”
賀垣稍微清醒點兒：“是今天？”
他都忘記了，買的電影票是周三零點，也就是周二晚上。
“嗯。”蕭桉應了聲，看賀垣好像比較累，便說：“或者我們改天也行，你繼續睡。”
“不睡了。”賀垣捏了捏眉心，想著這是約好的事情，“你等我換個衣服。”
關鍵是電影票買了，不能浪費。
賀垣換了件薄薄的灰色衛衣，出來看見蕭桉在研究寄到的按摩椅。
外包裝箱上有v站的標誌，旁邊還寫有“互幫互助活動二等獎”。
快遞傍晚寄到的時候，是賀垣和快遞員一起將它們搬上八樓的，快遞員一路都在咆哮：“你們為什麼要買兩張一模一樣的按摩椅！”
出租屋不大，這兩張東西其實挺占地方，隻能暫時擺在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