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走出多遠,大概幾百米,頭頂的雨突然被一把傘遮住,若有似無的木質香繞到身前,清歡一愣,要轉身去看的時候,麵前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兩輛轎車嘭的一下撞在了一起。
撞擊很猛烈,兩輛車都嚴重變了形,儘管如此,任清歡還是認出,其中一輛,是她哥哥黎漾的車。
她下意識驚呼出聲,就要上前,被身後的人拽住,少年清澈的嗓音響在耳邊:“危險,彆過去。”
“那是我哥哥!”
她甩開他的手,飛快跑上前。
哥哥渾身是血,或者說,她隻能看到血,一大片一大片,全是濃稠的深紅,被雨水澆打衝刷,一小股一小股的鮮紅緩緩淌成淺紅,最後流入一旁的下水道。
任清歡腦袋發懵,是真的懵,她幾乎看不到其他顏色,看不到任何東西。
眼前隻有一片紅。
她不知道自己何時跌坐在地上,好像有人抱住了她,她隻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但是聽不到他的聲音,也看不清他的臉。
她耳邊隻有一道尖銳的嗡鳴。
再有神識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醫院手術室外走廊的椅子上。
身上披著件校服外套,身邊是許照,還有她在醫院工作的堂姐清靈。
兩道熟悉的身影接連趕到,接著是一陣急切爭吵,似乎在討論她哥哥的情況,清歡聽到了四個字:“不容樂觀”。
她抬眼望過去,對上她媽媽哭紅眼睛的憂急視線,對方眼神隻停頓了下,忽地就從急切換成了憤恨。
清歡才剛一張口,“媽媽”兩個字還沒喊出來,任曉夢就朝她撲了過來。
啪地一聲脆響。
耳朵又是一陣嗡鳴。
接著是火辣辣的,從耳根襲了半邊臉的痛感,她從未體驗過的,痛感。
很痛,鑽心蝕骨的痛。
清歡努力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她不知道為什麼,她不知道媽媽突然過來給她這一耳光,是因為什麼。
另一側耳朵裡響起堂姐清靈的驚呼。
許照擋在了她身前。
她聽到媽媽的聲音,是那樣的歇斯底裡,那樣的陌生可怖——
“都怪你!都怪你!漾兒要是有什麼事,你也不要活著了!”
為什麼要怪她?
時至今日,任清歡也不知道。
十六歲的女孩不想讓眼淚落下來,就拚命睜大眼睛。
可是她看到,她媽媽眼中的恨意似乎更深了,許照被猛地推到一旁,她的衣領被緊緊揪住,連呼吸都很困難。
耳邊是那道曾經無數次柔聲哄著她入睡的聲音,如今卻猙獰駭人:“你擺出這副表情給誰看?你又在裝什麼無辜?如果不是你……”
“好了夢夢!”
父親走過來強行把人帶走安撫,任清歡才得以呼吸順暢,眼淚也終於止不住啪嗒啪嗒滴落。
堂姐和許照一起抱著她,說了什麼哄人的話,她完全記不清了,她隻記得很冷。
大概是因為淋了雨,所以特彆冷。
胃也開始難受。
她拉緊了披在身上的校服,慢慢蜷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