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教訓我?”陶如酥很少流露出這般刻薄戲謔的神情。
敖沐雪搖頭,她不做解釋,這個問題上怎麼回答都是錯。
陶如酥低聲說:“讓你失望了,我可從來不聽話。”
“鎮十方機關算儘,最後也沒能完成他的所想。”敖沐雪卻笑了,柔聲笑著,頗有幾分痛快:“我哪裡會失望,我巴不得你越忤逆越好,就當做是……”
“當做是你的報複麼?”陶如酥站在柵欄一尺外,目光冰冷如水:“你和鎮十方還真是一對絕配。”
敖沐雪並未氣惱,而是聽著她把話說完,她輕聲道:“這還是你的功勞啊,我不是什麼稱職的母親,他更是惡劣至極,有我們這樣的生父母,是你的不幸;但能在這份機關算儘的險惡中抓住一線生機,是你自己的能耐。”
或許是二十年的心頭餘恨消解,或許是時間太久她已想放下。
敖沐雪稱讚道:“你的眼光的確比我好了太多太多。”
陶如酥照單全收:“和你比眼光,天下女子沒幾個會更差。”
她頓了頓,繼而自嘲道:“但和那榆木腦袋比眼光,天下也沒幾個男子會比他更差,看上的是誰不好,偏偏是我這樣的……算上我這張還算過去的臉蛋,我陶如酥何德何能,哪裡有半點配得上?”
緊握著手指,內心的自卑反而隻有在此時此刻能對眼前的生母訴說,陶如酥流露出幾絲淒涼的笑:“若是你能把我生的和那凰棲霞一般國色天香就好了,頂著一副傾城傾國的容貌,我多少也能厚著臉皮承下這份好意。”
敖沐雪低聲道:“對……”
“閉嘴,我不想聽你道歉。”陶如酥咬牙切齒,不知自己該是何等鐵石心腸才能做出這種決意,但她全無半點悔恨,隻想將憋了十幾年的話語痛痛快快的說出口來,仿佛不開口就要被逼瘋似得:“彆以為我會心軟半分!我這輩子就算死也要死在你之前,你得活著,活到孤苦伶仃老無所依的時候,好好去體會你放棄我的代價是什麼!”
敖沐雪輕輕歎息:“你不必要逼迫著自己表露這般態度,仇恨不適合你,你知道仇恨會把一個人毀成什麼模樣,所以不情願被它掌控。”
陶如酥鬆開了手指和牙關,仰起頭看向那片沉寂的月色,喃喃道:“我的確不喜歡仇恨,但這不意味著我心中無恨,我比你強的一點就在於……我還有值得去愛的人。”
“為了留在他身邊,我什麼都可以做。”
她說完,便轉身將離。
衣角被抓住了,敖沐雪撲倒在鐵柵欄邊緣,抓住女兒的衣袖,神色急迫:“你要去見鎮十方?不行,絕對不行!”
陶如酥扯出自己的衣角,平淡的說:“與你何乾?”
敖沐雪大聲道:“你若是去了,我們所有人的所作所為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陶如酥反問:“我不去,難道就不是笑話了?”
她如今是什麼?
是拖油瓶,是紅顏禍水,是災難之源。
行走於龍之鄉,見到家家戶戶掛起的白色燈籠,那冷清的靈堂,夜半的哭聲……這些都與她相關,都是她的罪。
她是受害者,卻也是因果與開端。
就連她那唯一的歸宿,最在乎的人,都還在昏睡中無法醒來。
這一次鎮十方失敗了,但下一次呢?
他又會如何?
鎮十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已經太過於了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所以她最終還是要做出自己的決定。
“愚蠢,愚昧!”敖沐雪恨其不爭:“你現在有的,比我二十年前好多少,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教訓你,可你最應該做的難道不是珍惜眼前人麼!”
陶如酥瞥了眼紅了眼眶的生母,她淡淡道:“讓你失望了,我可從來不聽話。”
她背對著脫力坐倒在地的敖沐雪,走出了拘留所。
夜晚空氣越發冷寒。
她喃喃自語。
不都是拜你們所賜麼?
我還有珍惜眼前人的資格麼?
沒有力量,終歸什麼都抓不住。
她抬起手,掌心一抹雪白,像是掬起一捧月光。
想到了那還在沉眠的人,內心一陣溫暖,一陣酸澀。
我的夜空本是一片黯然,遇見你後卻璨若星辰。
為了追尋和留住這道垂青於我的星光,我可以……
她忽然打了一個寒噤,可能是穿著太單薄,也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麼氣息。
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肩膀上,稍稍驅散了冷寒的空氣,同時撣走她那股獨自淒苦的氣息。
陶如酥抬起螓首看向身旁的來者:“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衣的女孩宛若月光下的無暇美玉,她輕輕一笑:“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蘇若離問:“聊一聊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