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山悶聲悶氣:“你收些聲吧!彆叫外頭的人聽笑話!”
梅氏炸毛:“笑話?你還怕彆人聽笑話?這村裡頭裡裡外外誰不知道你顧大山就是個癩皮狗,你的笑話還少嗎?!你就是個笑話!”
她這話戳在了顧大山的痛楚,外頭那些人心情好的時候願意喚他一句顧大山,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戲謔他,給他取“顧哈哈”,一是說他是個笑話,二是他們這本地話裡“瞎”的諧音,說他眼瞎心瞎。
倆夫妻就這麼吵起來了。
屋裡頭乒裡乓啷響,顧二丫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心想,後娘罵琴爹倒是和罵她一般難聽,她是“死丫頭”,她爹是“癩皮狗”。
可惜顧大山的臉皮沒顧二丫這常挨罵的臉皮那般厚,被梅氏唾沫星子濺了幾回以後他也惱了,擲聲:“若是這樣不順心,咱這日子也彆過了,你趕早收拾東西回你娘家去!”
如顧二丫預料中一樣,一提到回娘家,梅氏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說不出話了。
顧大山不樂意再呆在屋子裡,出了門看也不看顧二丫一眼,溜溜達達往村頭大榕樹底下逛去,擎等著家裡料理好飯菜,到飯點再回來端碗。
他走遠了,屋裡才慢慢響起嗚嗚的哭聲,梅氏的哭聲不像她對外頭時候的潑辣樣子,反而細細微微的,像是生怕人聽見,又控製不住地從嗓子眼裡迸發出來。
顧二丫倚在牆角根底下,心裡頭有種莫名的惆悵,摸不著來源,像是她還小的時候,被自己親娘抱在懷裡看見的風吹綠浪,以及聽到的那綠浪之下的微不可聞的歎息。
可很快她就被肚子裡火燙一般的饑餓驅趕了惆悵,她收拾好野菜,熟門熟路地進了灶房,想著剛剛後娘說沒米沒麵了,打開米袋麵袋一看,臉都綠了。
米隻剩了一小把,麵袋子早就空了。
她坐在門口想了一早上的菜團子眨眼就飛了。
顧二丫癟癟嘴。
往常被罵了那麼多回她都裝作聽不見,可如今吃不著菜團子,她是真想哭了。
窮人家的丫頭彆的都好說,頭花可以沒有,衣裳也能不做,可見天兒地餓著肚子,就一心隻想著吃食了。
顧二丫因為這個總被家裡罵。
後娘和阿奶總罵她是餓死鬼投胎,見了吃的就亮眼滴光亮,家裡一個窩窩頭能掰成三半吃,她倒好,一口一個窩窩頭——大多時候都隻是找理由罵她,故意誇大了,因為顧二丫很少能分到一整個窩窩頭。
大旱三年,把糧食耗光了,人都熬乾了,除了地主,誰家還吃得起窩窩頭呢?
顧二丫低著頭,從那米袋裡摳出一把米放進鍋裡,加了水放了野菜,燒火煮了一頓野菜稀飯粥。
一把米也沒幾個,米湯被後娘端走喂大弟了,剩下的那鍋粥,顧大山喝了兩碗,後娘和阿奶喝了一碗,剩下的鍋底子才是顧二丫的。
淺淺的一口,喝進肚子裡和沒喝一樣。
收拾了家務,顧二丫捧著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