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照例是顧二丫和石頭把碗筷都洗了。
六姑晚些時候要出門,這會正和春杏交代事情,從開著的門裡看見他們倆乾活,反倒說了幾句:“這倆倒是勤快的好苗子,不拘是賣到哪兒,都有的是人要,倒是那個巧兒,你彆和她走太近。”
春杏擺擺手:“嗨,哪能走那麼近呢?往年這樣的人也不少了,她願意和我談談心也就隨她去吧。”
他們經手的人也不少了,多的是打主意想留在他們家裡當個灑掃丫頭的,也有希望和她關係好些,六姑能替她們找個好去處的,這事兒誰能說得準?六姑是個生意人,心裡頭裝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她也一清二楚,萍水相逢來的情誼當不得真。
利益當頭才是真。
巧兒當真拿春杏當朋友才和她同吃同住麼?必不可能的。
春杏心裡也明明白白的,她也不圖能找個真朋友,不過是多個人解悶罷了。
六姑見她心中明白也不多說什麼,隻道:“不過心眼子多未必不好,勤快愛乾活的也未必能好,各人有各人的命罷了!”
她從前賣過一對雙胞姐妹,便和如今的巧兒和顧二丫一般無二,姐姐勤快,妹妹嘴甜會哄人,兩人一塊兒賣進了一家富商那裡,後來妹妹靠著嘴甜爬了富商的床,當上了姨太太,姐姐還在下人堆裡打轉呢。
六姑搖搖頭,出門去了。
她一連出去了兩天,到了第三日的時候才滿臉喜氣地回來,叫顧二丫他們跟著自己走。
當時顧二丫就覺著多半是他們的去路找好了,跟著一路走到地方才知道果然。
六姑領他們到的是個頗大的莊子,四個人繞著莊子邊緣走了許久才尋到正門,顧二丫粗略看看,比他們河源村還大呢。
他們也不能從正門進去,都是走的後門,買人的管事正在後門坐著喝茶吃點心,見他們到了動作也不緊不慢的,叫到旁邊去候著。
到了這裡,便連六姑都不敢多說話了。來的路上她細細和他們說了規矩,叫他們無事不要張嘴,裡頭的人問什麼他們再答什麼,要是人家叫他們乾活便勤快些。
說到這她還瞪了巧兒一眼,這丫頭從進了他們的們就沒乾過活,光黏著春杏說話去了,一味把活計推給顧二丫和石頭兩個。
六姑叮囑這些也是怕他們壞了自己的名聲。
人家薑府放風聲出來說要買人的時候可交代了,要手快勤快、為人伶俐的,倘若這一單她能做好了,往後在牙行裡頭她也能闖出點名頭了。
此刻六姑領著三個小的站在旁邊,心下也緊張得很。
顧二丫也緊張,她怕人家不要她。六姑說了,要是這家不要他們,等著他們的就隻能是些不好的去處了。有多不好顧二丫不敢想,也想不出來。
可她也不敢抬頭打量,隻緊著臉皮盯著腳下的地磚看,看了半晌,忽然走了個神,心裡嘀咕這家這麼有錢呢,連這地上鋪的磚都是整塊的青石板,切得整整齊齊,一點兒碎邊都沒有。
這還是莊子上,主家不常來的。
等走完神,她才發覺屋裡來了不少人,也大多都是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丫頭小子,一個個默不作聲站著,臉上都是麻木。
她能看出來,六姑的臉皮繃得更緊了。
那喝茶吃點心的管事終於拍拍手站起來了,自我介紹說姓常:“今日來的各位都是消息靈通的老牙人了,我也不跟你們繞圈子,我們總共要留十個丫頭五個小子,各家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
說完他又坐下了,隻是這回不再喝茶,等著看誰先出頭。
六姑猶豫了一下,到底不敢第一個站出來,等著看其他人怎麼辦。
到底是人牙子,一個個都精明,倒還真有出頭的人,領著一個丫頭就出來了,張口就來:“這姑娘會繡花兒,原先是在繡莊裡頭做活的。”
顧二丫肅然起敬——謔,還會繡花呢?早前她倒是是聽村裡人說起過,河源村外頭的鎮上麵有繡莊招學徒,預計要學兩年,這兩年一分工錢也沒有,繡莊裡頭包吃包住,不許學徒回家,怕漏了手藝,這也罷了,每個月還要給繡莊兩錢銀子的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