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深在顧朝朝屋裡休息了一天,翌日一早便離開了,隻留了一張紙條給顧朝朝——
“我回京一趟,勿念。”
顧朝朝看到這張明顯是不告而彆留下的東西,竟然沒有一絲意外,隻是叫來嬋娟詢問情況:“將軍呢?”
“將軍?他回府裡了啊。”嬋娟疑惑開口。
顧朝朝懂了,等天一黑便去了將軍府,結果還沒見到沈暮深,便聽說了他重病的消息。
“大夫說了,將軍不能吹風,這幾日都要在房中閉門不出,顧少爺還是請回吧,”侍衛說完,掃了一眼周圍確定無人,這才壓低聲音,“將軍說了,顧少爺定然會來,所以特意命卑職在此等候。”
“他交代什麼了?”顧朝朝問。
侍衛微微頷首:“將軍說,他不在這些日子,還請顧少爺撇清與他的關係,免得總被知府為難。”
“隻是這些?就沒說去京城做什麼了?”顧朝朝揚眉。
侍衛臉上閃過一絲為難,猶豫許久後開口:“將軍叫卑職告訴顧少爺,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隻是回去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可會有危險?”顧朝朝追問。
侍衛抿了抿唇,不語。
顧朝朝懂了,靜了許久轉身回了顧府。
這一日起,沈暮深便‘臥床不起’了,因為大夫無意間透露過,這次病重不能見人,所以也無人上門拜訪,大多數人都隻是送些補品過來,至於知府,更是連補品都懶得送了。
顧朝朝沒有按沈暮深的吩咐撇清乾係,與知府的關係也沒有緩和。知府哪裡肯放過這次機會,變本加厲地找茬,顧朝朝辛苦應付,生意卻還是受了很大的影響。
轉眼就是一個月,顧朝朝盤完賬,不由得歎了聲氣:“比上個月少賺了一半還多,若再這麼下去,怕是早晚要喝西北風。”
“官府三天兩頭來查,就差告訴百姓咱們的東西有問題了,如今還能賺到這些,已實屬不錯,等再過些時日,定會有所恢複,少爺不必心急。”嬋娟安撫道。
顧朝朝無奈:“怕是不出三個月,有幾間鋪子就要關門大吉了。”
嬋娟咬住下唇沒有多言。
顧朝朝看她一眼,反過來安慰:“你放心,我不會讓顧家有事的。”
“奴婢相信少爺。”嬋娟打起精神。
主仆倆互相安慰許久後,總算是各自回屋了。
顧朝朝在房間裡坐了許久,最後看向桌上沈暮深最後一次留宿時遺落的玉佩,輕輕歎了聲氣:“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可就撐不住了呀。”
安靜的房間裡隻有燭火跳動,並未有人回應她的話語。
十日後,顧家關閉了第一間商鋪。
這像是一個訊號,徹底將知府對她的不喜擺在了明麵上,顧家許多族老聞風而動,寧願不要分紅也要跟顧朝朝撇清乾係,因此不惜將家譜分開。
家譜一旦分開,便不是一家人了,哪怕以後同姓一個顧,也再無半點乾係。而他們分家譜的方式,就是其餘顧家人依然在同一本家譜,隻有顧朝朝一人被分了出來。
“這跟直接將你趕走有什麼區彆?”嬋娟氣憤,“這些老匹夫,當真都是白眼狼,也不看當初占了咱們家多少便宜,如今稍微有點事,就要撇清乾係了?”
“他們除了分紅,還有自己的產業,如今我日子艱難,想來也沒什麼分紅可言了,他們自然是要先保全自家產業,仔細彆被我拖累。”顧朝朝聽到消息,並不覺得氣憤。
嬋娟卻氣紅了眼圈:“他們這不是欺負人嗎?”
“怎麼會是欺負人呢,你忘了咱們以前多盼著分家了?若非分家需要族人表決才能同意,咱們早就出來了。”顧朝朝說著,漸漸勾起了唇角。
嬋娟愣了愣,想到什麼後突然一臉驚喜:“從家譜分出來後,咱們便自立門戶了,日後即便少爺恢複女兒身,按律法他們都是陌路人,不能拿走顧家的一針一線。”
“所以啊,分就分吧,也挺好的。”顧朝朝這一個多月來十分辛苦,總算是能高興一次了。
翌日一早,她便借了點嬋娟的脂粉,把自己塗成了病癆鬼模樣,一到祠堂就開始哭天抹淚,死活都不肯分家,惹得一眾還想從她身上薅點羊毛的族老們,最後隻能各自出血資助了些,才算平安分了家。
與此同時,京中也傳出了皇帝駕崩的消息。
國殤一出,普天同悲,即便是礦州城這種小地方,也得配合舉辦悼念儀式,街上所有商鋪都暫時關門,知府也忙得團團轉,焦慮了兩個月的顧朝朝總算是放鬆了,可心裡卻愈發焦慮。
這一個多月來,沈暮深從未給她寫過一封信,她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處,做了什麼,是否有危險,每日裡隻能靠觀察留府的侍衛,得出他目前還平安的結論。
可皇帝駕崩後,這些人便一聲招呼都不打地撤出了礦州城,徹底斬斷顧朝朝的最後一條消息來源。
顧朝朝看著空無一人的將軍府,咬牙切齒許久後深吸一口氣,轉身回了顧家:“嬋娟,備車,我要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