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敵意太明顯,就連遲鈍的王爺都感覺到了,一臉疑惑地看過來,沈暮深立刻低頭假裝打掃衛生。
王爺疑惑一瞬,正要開口說話,顧朝朝便已經出現在眼前,阻隔了他全部視線:“王爺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早?”
王爺回神,笑嗬嗬道:“皇上召本王進宮,本王便早些來與你說話。”
“王爺請吧。”顧朝朝說著,伸手為他引路。
王爺笑得愈發開懷,正要跟著她往屋裡走,一瓢水突然兜頭澆了過來,王爺瞬間濕透,一旁的顧朝朝都震驚了。
王爺吐出嘴裡的水,麵無表情地看向拿瓢的丫鬟。
沈暮深一臉驚慌:“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想澆地!”
顧朝朝:“……”求你彆捏著嗓子說話了,真的很詭異。
吐槽歸吐槽,也不能真見死不救,顧朝朝長歎一聲,眨眼換上擔憂的神色:“王爺你沒事吧?”
說完,她扭頭嗬斥沈暮深,“沒長眼睛麼,這麼大空地偏偏往人身上澆,還不滾下去領罰。”
沈暮深心裡冷哼一聲,麵上驚慌失措地離開了。
顧朝朝輕呼一口氣,再次看向王爺:“時候不早了,王爺今日還是彆久留了,趕緊去更衣吧。”
王爺鬱悶地答應一聲,便板著臉離開了。
顧朝朝默默鬆一口氣,目送他遠去後一回頭,果然看到沈暮深站在後麵,正要說他兩句,就聽到他惡人先告狀:“你怎麼能為了他凶我?”
“……你怎麼越來越幼稚了?”顧朝朝無語。
因為他故意欺負人這事兒,兩人又開始了掰扯,從虛擬世界的王爺聊到現實世界的小王,最後不歡而散,一個回屋躺著,一個去府中熟悉地形,兩人一上午沒見麵。
沈暮深將王府的地形記得差不多時,已經到了午飯時間,雖然跟老婆吵架了,但絕不能餓到老婆,於是他匆匆往回走,結果還沒走到偏院,便被一個老嬤嬤攔住了。
一刻鐘後,他出現在書房裡,主位上坐的女人,長相和王爺有三分相似,沈暮深推測她就是王爺的親娘,一直看不上他老婆的太妃。
“參見太妃。”他捏著嗓子行禮。
太妃看到他的模樣,又是滿意又是嫌棄:“臉不錯,怎麼長個大傻個子。”
沈暮深:“……”你才是大傻個子。
“顧朝朝近來可安分?”她又問。
沈暮深低眉斂目:“回太妃的話,安分。”
“狐狸精。”太妃冷笑一聲。
沈暮深:“……”你才狐狸精。
太妃罵完,心裡舒暢許多,便掃了旁邊嬤嬤一眼,嬤嬤立刻給沈暮深拿了包袱。沈暮深頓了頓拆開,裡麵是幾錠金元寶,和一包來曆不明的藥粉,他猜到這人要自己做什麼,眼神頓時暗了下來。
“每日放一些到她的食水中,不要被她發現。”太妃淡淡道。
沈暮深垂下眼眸,掩蓋眼中殺意:“不知此藥有何作用。”
“你問這個做什麼?”一旁的嬤嬤嗬斥。
沈暮深扯了一下唇角,語氣意味不明:“隻有知道藥性,奴婢才好應對,否則顧姑娘及時察覺,隻怕會告訴王爺。”
太妃聞言覺得有道理,靜了靜後回答:“是能叫她消耗而死的藥。”
沈暮深從書房出來時,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裡,將所有妄圖害顧朝朝性命的人都殺了,然而想到家裡那個愈發討人嫌的女兒,還有四位父母,到底是忍住了,黑著臉回到偏院。
偏院中,顧朝朝見他遲遲未歸,正要去院門口等等他,結果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他回來了。顧朝朝輕哼一聲,本想假裝沒看見,但對上他的視線後還是停住了腳步。
“怎麼出來了?”沈暮深問。
院外還有侍衛守著,顧朝朝頓了頓沒有多言:“等你做午膳呢,你怎麼才回來。”
說著話,她朝寢房走去,沈暮深沉默跟上,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
房門關上,顧朝朝立刻回頭:“發生什麼事了?”
“太妃找我,給了我幾錠金元寶和一包藥。”沈暮深沉著臉回答。
顧朝朝看著他的表情,了然:“要毒死我?”
“這女人陰毒得很,知道貿然殺了你,會惹蠢王爺懷疑,所以叫我給你下藥,想慢慢耗空你的身體,”沈暮深回來的路上已經消化了諸多情緒,可此刻再提起還是十分惱怒,“如果我沒男扮女裝混進來,她是不是就要得手了?”
儘管是虛擬世界,即便死亡也隻是刷新重來,可他依然不能接受顧朝朝受到傷害。
顧朝朝看到他眼睛都氣紅了,連忙抱抱他:“不氣不氣,她這不是沒得手麼。”
“不管怎麼說,我先帶你離開吧,免得被人暗算。”沈暮深說著,就要拉著她走。
顧朝朝趕緊把人攔住:“現在走了,才會變成活靶子。”
沈暮深眉頭猛地皺緊。
顧朝朝知道他心裡清楚利害,隻是因為太擔心她才一時失去理智。她歎了聲氣,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太妃既然擔心事情敗露,那現在派你來了,就不會再派彆人來,但如果我們走了,她動手的機會可就多了。”
沈暮深鐵青著臉不說話。
“沒幾天了,熬過這幾天,等我跟王爺拜了堂,我們就能從這個世界離開了,按照現實世界的時間,還有三天就是小晌生日,不如你趁現在好好想想,該送什麼禮物給她。”顧朝朝說著,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見他臉色沒有好轉,便又親了一下。
連續親了好幾次後,沈暮深總算鬱悶地看向她:“我還在生你氣呢。”
“……衝動行事的人有什麼資格生氣。”
當晚,兩人又睡到了一處,顧朝朝枕著沈暮深的胳膊,有一下沒一下地玩他的頭發。
沈暮深低頭看向她:“喜歡我留長發?”
“喜歡。”顧朝朝回答。他在現實世界一直都是利落的短發,像這樣仙氣飄飄的樣子,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
沈暮深聽到她毫不猶豫的回答,唇角浮起一點弧度:“那等我們回去之後……”
“不可以。”顧朝朝拒絕。
沈暮深無語:“我還沒說完。”
“沈暮深同學,你已經不年輕了,平時還要見客戶談項目,留長發雖然也挺有味道,但更多的隻會引來麻煩。”顧朝朝不算委婉地提醒。
她說得十分有理,沈暮深卻隻聽到那句‘不年輕了’,冷哼一聲道:“是,蠢王爺年輕,留長發比我好看。”
“……又扯人家王爺乾嘛?”
“不扯王爺,難道扯實習生小王?”沈暮深反問。
顧朝朝拒絕再跟他交流,於是閉上眼睛裝睡,結果裝著裝著真的困了。
沈暮深抿了抿唇,小聲嘟囔一句:“你對我真是越來越敷衍了。”
顧朝朝沒聽清楚,等她想問時已經進入了夢鄉。
一覺到天亮,睜開眼睛後還是熟悉的偏院,而早起的沈暮深已經煮好了粥,看到她醒後便端了過來:“大郎,吃藥。”
顧朝朝:“……”
她簡單洗漱,端起已經微涼的粥喝了一口:“你把藥下進來了?”
“怎麼可能,”就算是在虛假的世界,他也不可能做傷害她的事,“隻是做個樣子而已,你吃完就在屋裡玩吧,等蠢王爺來了記得裝生病。”
顧朝朝笑著答應了,吃完飯便乖乖待在屋裡,等李王爺一來,就又是咳嗽又是頭疼,嚇得李王爺噓寒問暖,趕緊叫了太醫來醫治。
太醫是太妃提前安排好的,來了之後便要給顧朝朝把脈,沈暮深不動聲色上前,一隻手攙扶住顧朝朝。
太醫診了診脈,確定變得虛弱後鬆一口氣,起身回李王爺:“顧姑娘應該隻是沒休息好,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那就好。”李王爺長舒一口氣。
沈暮深看到他這副緊張的樣子就不順眼,掐著顧朝朝脈搏的手都忍不住用了些力。
“……王爺,今日朝朝身子不適,隻怕不能陪您聊天了。”顧朝朝虛弱開口。
李王爺忙上前:“沒事,你好好休息,我會陪著你的,今日一整天都陪著你。”
沈暮深愈發用力了。
為了避免自己被掐死,顧朝朝隻能乾笑一聲:“馬上就是婚期了,我也不能幫忙,你定忙得暈頭轉向,還是去忙吧,我這裡有暮兒伺候便好。”
“可是……”
“王爺。”顧朝朝喚了他一聲。
李王爺頓時暈頭轉向地走了。
沈暮深冷眼旁觀,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才冷笑一聲:“你當他是多深情的人設,昨晚不還是睡在侍妾屋裡。”
“你就彆拿現代的三觀要求古代了。”顧朝朝隨口說了句。
沈暮深不滿:“我又不是沒做過古人,不也除了你誰都沒有?”
顧朝朝頓了頓,仔細一回想發現還真是,但對上他的視線後,就是不想他這麼得意:“那是人家作者的設定,跟你本身是沒什麼關係的。”
“怎麼就沒關係了?我就是比他強,男德界優秀畢業生。”整天聽顧小晌念叨些二次元的東西,沈暮深漸漸也洋氣了許多。
顧朝朝聞言隻能笑笑,獎勵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婚期一天比一天近了,王府的人個個忙得腳不沾地,王爺也好幾日顧不上來偏院了,顧朝朝和沈暮深作為這個世界中標準的狗男女,整天混在一起吃吃喝喝,隻有偶爾劇情需要,顧朝朝才會裝個病應付一下。
隨著‘下藥’的時間越來越久,顧朝朝眼下的黑眼圈越來越重,整個人也憔悴了許多。王府中人卻如同眼瞎一般,完全看不出她的變化,尤其是太妃還來偏院看過她一次,和身邊的嬤嬤一唱一和地誇她氣色好,顧朝朝實在懶得應付,就一副肺癆發作的樣子把人咳走了。
裝了好幾日病後,終於來到了成親這日。
顧朝朝在這個世界沒有家人朋友,所以直接從偏院出嫁,一大早便聽到了外麵敲鑼打鼓的聲音。
顧朝朝打個哈欠,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婆子絞麵上妝,沈暮深一身丫鬟裝站在旁邊,陰沉著臉盯著她,在一群丫鬟婆子中顯得體型格外巨大。
雖然知道顧朝朝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任務,可看到她一襲紅衣並非為他而穿,他心裡便醋得快要瘋了。
大約是他的情緒已經強烈到顧朝朝不能忽略的地步,等上完妝後,顧朝朝便將其他人都遣了出去,隻留了他一個在屋裡。
“我知道不該黑著臉,”在她開口之前,沈暮深便已經承認錯誤,“待會兒不會了。”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丟臉。和顧朝朝結婚這些年,他好像非但沒什麼長進,反而變得愈發愛吃醋,有時候脾氣上來了直接不管不顧了,完全有悖於他平日所受的教育,反倒是顧朝朝,愈發成熟穩重,比他還像個大人。
可是他又忍不住。
隻要她在,他就忍不住做一個任性的小孩。
顧朝朝笑了一聲,輕輕握住他的小指:“沈暮深同學,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隻愛你一個人,所以你完全沒必要吃彆的男人的醋,因為全世界的男人加起來,在我心裡都沒你重要。”
這是她從那場同學聚會之後就想說的話,可惜他一直在她的雷區蹦迪,所以一直沒能說出口。
沈暮深沉默一瞬,問:“爸爸也沒我重要?”
“……你連我爸都不放過?”顧朝朝不可置信。
沈暮深也知道自己說了胡話,耳根頓時有些泛熱:“爸爸可以比我重要,但是彆人不行。”
“當然不行,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顧朝朝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你和爸爸誰更重要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但我可以告訴你,你絕對是比爸爸陪在我身邊更久的那個人。”
沈暮深眼眸微動,許久深吸一口氣彆開臉:“……就是為了讓我專心任務而已,至於這麼下血本麼。”
顧朝朝笑眯眯地摸了摸他越來越紅的耳根:“那你說,你信不信我的話?”
沈暮深不看她。
顧朝朝好整以暇地等著,大有他不說就不成親的意思。
終於,沈暮深忍不住了:“……趕緊做任務吧,拜完堂我就帶你離開,免得那個瘋女人再做什麼傷害你的事。”
話題轉移得拙劣又明顯,顧朝朝清了清嗓子,才勉強止住笑:“拜完堂任務就成功了,她還能做什麼?”
“那誰知道。”沈暮深嘟囔一聲。
顧朝朝斜了他一眼,重新回梳妝台前坐下,沈暮深唇角揚了揚,扭頭去將門打開。早就等急了的丫鬟婆子們一湧而入,直接把沈暮深擠到了最後麵。
梳妝打扮、說吉祥話、堵門,每一道流程都沒少。沈暮深站在角落裡看這些熟悉的環節,隻覺得荒唐中透著好笑,仿佛以第三視角看自己和顧朝朝在世界成親時的場景。
可惜終究不是那時候的第三視角,所以顧朝朝蓋上蓋頭,由婆子扶到門口站定,而他作為丫鬟,隻能遠遠地跟在後頭。
雖然是從偏院出嫁,但王府還是準備了轎子,隻是從門口到轎子這一段路程,按規矩是要娘家弟兄來背的,可顧朝朝的人設是孤苦無依,此刻根本沒人能背。
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疏忽,今日來服侍的丫鬟婆子個個瘦小單薄,顯然背不動戴了十幾斤首飾的顧朝朝,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實在不行,我來背吧。”李王爺說著就要上前。
沈暮深立刻攔住:“還未拜堂,顧姑娘如今還不是王妃,王爺背的話,隻怕會叫旁人日後輕看了顧姑娘。”
因為心中不悅,所以忘了怪聲怪調,聲音磁性又好聽。
李王爺隻顧著著急,也沒聽出他聲線有何不妥,隻是皺著眉頭焦急地問:“那可如何是好。”
“不如奴婢來背吧。”沈暮深說完,不等李王爺答應,便主動走到了顧朝朝跟前。
顧朝朝蓋著紅蓋頭,視線隻能看清腳下一小塊地方,當看到他的特大號裙擺時,唇角微微揚了起來。
沈暮深俯身,顧朝朝輕輕一跳便勾住了他的脖子,沈暮深扶著她的腿調整好姿勢,穩穩地朝外走去。
吹吹打打聲再次響起來,周圍又開始哄鬨,顧朝朝趴在沈暮深背上,好笑地問一句:“送自己老婆出嫁的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