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龍以肉眼看已經有了兩百多丈長,比沈微瀾當年凝聚出用來嚇唬人的真龍長了足足一倍, 很顯然是已經有了渡劫期修為的妖聖了。轉瞬間它就飛到沈微瀾麵前, 龍頭離著沈微瀾不遠:
“天行宗的弟子,你來此地做什麼?”
本來提著心, 準備與此龍對上幾招後抓出機會, 利用自己手中的仙器雀羽開溜的沈微瀾一聽這話, 愣住了, 合著又是一位不知認識哪一位祖師的大佬, 看來今日小命是保住了。當下心放了一半,不過她的左手握著玉符,右手拿著雀羽,準備一有不對, 兩物齊發,遁走萬裡。
“回稟蜃龍前輩, 晚輩是為此人而來。”玉符小巧,沈微瀾左手指著下方的徐寧。“隻不知此人是如何冒犯了前輩?”
“他?”蜃龍搖身一變,化作一白衣青年。青年望著下方的徐寧輕哼一聲,“他看出了這個村子的異處, 夜晚自己偷偷溜進村子裡, 被我的蜃氣侵襲, 現在還在幻象之中。”
幻象?沈微瀾點點頭, 難怪自己用破虛之眼看不出他到底受了什麼攻擊。幻象直接攻擊神魂,徐寧此時的修為如何比得上眼前是蜃龍,因此即使有了素色錦雲旗這種防護仙器, 他還是沒有逃出來。
“既然如此,可否請前輩高抬貴手,放此人一馬?”沈微瀾見蜃龍前輩還算好說話,打蛇棍隨即而上。
“放了他?可以。”蜃龍一口應下,正當沈微瀾想要道謝時,就見他眼神中充滿興味,“不過此人並不是天行宗人,他與你什麼關係,你為何要救他?天行宗弟子除了一位,其餘的一向不愛出門,你是如何認識他的,說清楚了我就放了他。”
沈微瀾聞言,深吸一口氣,覺得要將先前這條蜃龍留給自己的印象全部清除,這明顯就是一條八卦龍嘛。現在不用問她也知道,這條蜃龍到底與哪位祖師相熟了,除了那位長樂祖師還能有誰?
將此人前世曾幫助過自己,現在他有難,自己前來了結因果之事說了一通,蜃龍點頭,對著徐寧上空吸了一口氣,隨後就見他目光恢複清明,四處打量一番後,收起錦雲旗就離開了。
沈微瀾此時感到自己身上一鬆,細細感應一番後發現,原來是徐寧的因果線消失了。沒花費什麼就救他一次,換他當年三次指點,賺了。
然後,心情不錯的沈微瀾抬起頭就看見一臉可惜模樣的蜃龍前輩,嘴角一抽。雖然她不知前輩到底在可惜些什麼,但總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接下來蜃龍的動作沈微瀾更加確認了,隻見他拿出一本嶄新的小冊子,沈微瀾眼尖,發現那竟是一本話本。
“這是長樂新給我的。”蜃龍瞧見沈微瀾的眼光,手一縮,話本就不見了。
上界也有話本?這是沈微瀾的第一想法。
“當然有,長樂每隔幾年就會給我,以免我在此地無聊。”蜃龍像是知道了沈微瀾的想法一般,開口說道。
沈微瀾一驚,隨即想起蜃龍善幻象,明人心,能夠看透自己不奇怪。隻是——
“前輩,您既然絕地此處無聊,那為何不離開?”
“不行不行。”蜃龍聽了沈微瀾的話連連擺手,至於為何不行,他閉口不提。
“既然如此,那晚輩告辭了。”既然前輩不說,沈微瀾也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隨即提出告辭。在蜃龍點頭答應後,淩空禦劍離開。
“唉,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又走了,真是無聊。原本還以為這兩人會像話本裡寫的什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沒想到他們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說。唉,還是看看這些新寄過來的話本子吧,希望有些新奇的內容。。”看著沈微瀾遠去,蜃龍索性直接席地而坐,翻開話本開始看起來,不過沒一會兒又合上了,然後托著下巴看著下方的村子。
“寫來寫去都是這些,一點意思都沒有,不看了。大虎哥、哥哥、阿姐,村長大叔,還是你們好,隻有你們一直一直陪著我。”說完,青年又化為龍形,閉上眼,呼出的蜃氣又幻化成村莊的模樣,蜃龍沉浸其中,睡覺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禦劍離開此處後,沈微瀾隨便找了一個乾淨點的山洞住進去。
那地方有古怪,連渡劫期的蜃龍也忌憚萬分,閉口不言,自己現在這個小身板還是離開為妙。
第二日一早,沈微瀾準備回天行山,突然山中發生地震,好不容易逃出山洞,沈微瀾又一腳踩空,慌亂間被一道金光吸進去了。
“咦,長樂後輩的氣息好像消失了,怎麼回事?”遠處的蜃龍從睡夢中醒來,望著沈微瀾的方向有些疑惑,不過接著他的腦海中就接受到的了訊息,知曉沈微瀾會無事後,重又低下頭睡著了。
不過一會兒,他又從睡夢中醒來,“不行不行,還是得通知長樂。不然他若是知道我發現這個小姑娘去了桃花源沒有通知他,以後我就沒有話本子看了。不行不行,得趕緊通知。”
……
沈微瀾被一道金光吸入,隨後眼前場景一變,竟有深山變為平地。帶著疑惑沈微瀾一步步向前走去,發現身旁出現了更多的人。大家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前行,目光清明不似被控製,但是奇怪的是四周眾人並無任何交流。
沈微瀾同眾人一道前行,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達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鎮子,隻不過比沈微瀾之前見過的村子富裕了許多,也大了許多。
鎮口一塊石碑上刻著三個瀟灑至極的大字,沈微瀾湊近一看,竟是“桃花源”三字。
不等她又其他的反應,沈微瀾同眾人一起進入鎮子裡,頓時周圍之人就像重新活過來一般,四散開來,有的到處遊逛,還不時點評一二;有的害怕不已,躲在牆角瑟瑟發抖;更多的人麵色凝重,他們或口念法訣,或符籙傳信等等行為不一而足,隻為了探清楚此為何地,自己為何到此。
沈微瀾也隨大流的激活傳訊符,發現它並不能使用。本想催動玉符,可是自己現在並無危險,還是探一探再說。
街上,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包子、饅頭、糖葫蘆,熙熙攘攘,好不熱鬨。沈微瀾融入其中,似有一種回到人間之感。
“師傅!”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嗯?”沈微瀾向後一瞧,竟然是失聯已久的韓照山和白鵠。
“小山,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去北州鳳族了嗎?
“師傅,此事說來話長,您先隨我來。”韓照山看著天色,隨即就轉身在前麵帶路,他身上的白鵠也叫聲急促,似在催促著什麼。
沈微瀾跟上去,不一會就隨著韓照山來到一處木屋旁。隻見韓照山掏出一串鑰匙,取出一把打開門,隨後將沈微瀾迎進去。
“這是怎麼回事?”沈微瀾一路上暈乎乎的,完全不明白徒弟在做什麼。
“師傅,這裡隻要到了夜晚就不能出去,出去的人都不見了。”韓照山說道一半,沈微瀾立刻站起,這不是當初王虎對自己說的嗎?難道此處也是一個幻象?不對,兩邊一模一樣的消失方式,說明此處與那處村莊中有聯係,至於是什麼聯係,沈微瀾想起蜃龍前輩的閉口不言,覺得有些棘手。
此處若真是幻象,它比蜃龍前輩營造的更大、更逼真,其幕後之人在幻象方麵的實力不比蜃龍差,甚至更高。雖然不知他將自己等人引來做什麼,是好是壞,但是無論何時都要準備好後手的沈微瀾自覺拿出玉符,沒想到催動後玉符竟然失靈了。
“師傅,沒用的,徒兒也試過。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與外界聯係,也不能出去。”韓照山試了許多次都沒有用,於是就放棄了聯絡外界,隻一心想著如何離開,誰知今天竟然發現師傅也進來了。
聽了韓照山的話,沈微瀾放下玉符,調整心態後向韓照山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
“師傅,方才我的話還沒說完,這些人消失後,過幾天就會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就是您之前見到的那些街上的小販,也有變作地裡老農的,各種各樣的都有。而且,這些新出現的人數明顯比消失的少了很多,他們每天都做著同樣的事,說著同樣的話,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
“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沈微瀾聽聞後到吸一口涼氣,消失的人又換一種方式重新回來,被人控製,生不如死。這還是知道的,那那些消失了不再出現的人又會是什麼待遇,嘶,想想就可怕。沈微瀾看著漆黑的天空,頓時覺得它就像一個血盆大口在吞噬著眾人。
“師傅,我在這裡已經呆了三年了。在我剛到這裡的時候,有一個小販在街上突然衝出來,對著我們大喊他被控製了,救命。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就開始融化了,融化的速度很快,他最後隻留下一句夜晚不要出門,就化作了一灘水。然後從水中長出一株小樹苗,等到第二天,小樹苗就長成了大樹,是一棵桃樹。”韓照山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還是一陣後怕,幸好自己遇見了此事,要不然恐怕自己也是這群人中的一員了,這還是往好的方麵想。
有人能夠掙脫控製?這對沈微瀾來說是個好消息,有一就有二,說明這幕後之人還是有實力上限的,那自己若是聯合打假是不是有些機會?“小山,那人是什麼修為?”
“嗯,他自稱青木道人,不過當時有人小聲喊了一句‘青木道君’,至於是洞玄、大乘、渡劫中的哪一階就不清楚了。”韓照山回答。
道君級也隻能勉強掙脫一小會兒,沈微瀾聽了將先前的想法拋出腦外。就在這時,門口出現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噠噠噠”。沈微瀾從門縫中看去,就見門外一群人排列整齊,像是失魂一般,目光呆滯地朝著東南方向行進。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今日剛進入桃花源的,沈微瀾一連看了好幾位都有些眼熟。
看來這就是夜晚出門的下場。沈微瀾壓下心中的震驚,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小屋,這屋子到底有什麼神奇之處,能夠保護住大家呢?還有那群人為什麼要朝著東南方向前行?
沈微瀾想著想著就把問題問出來,韓照山也掃視了自己住的三年的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師傅,這屋子有什麼奇怪的我也不知道,隻是聽說人在屋中就能避免消失。至於他們去哪裡,這我倒是知道。”韓照山說著就用手指著東南方向的一座漆黑的五層高塔,“他們都是去那座高塔的。”
“那座塔白天的時候不會顯現出來,隻有到了夜晚才會現行。正是因為這樣,我們都認為桃花源裡的異狀與這座高塔有關,破壞了高塔說不定就能從此處出去了。所以白日裡曾經有許多人前往東南方向尋找,弟子也不例外,不過都一無所獲。有些道友特地住在靠近高塔方向的屋子裡,希望在天黑的時候有所收獲,但是他們都失敗了。”
“據他們所說,那座高塔十分平凡,隻有每天晚上那群人都進入高塔這事有些奇怪,是無論他們用何種方式都沒有發現高塔的問題。曾經有一人神識出竅前去探查,最後他沒有消失,但是神魂俱滅,身隕道消了。”
沈微瀾聽後看著東南方向那座黑漆漆的五層塔出神,這座塔明顯是有問題的,但是現在沒有能力去破解。收回目光,沈微瀾看著自己身處的這座小木屋。木屋不大,隻有一個堂屋並一間臥室,連廚房也沒有,內部所有陳設一覽無餘。堂屋外麵有一口水井,這水井從布置上來看是五戶人家共用的。
轉了一圈,沈微瀾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可就在此時,一聲細微的“吱呀”聲傳進沈微瀾和韓照山的耳朵裡,師徒二人對視一眼,隨後來到門縫旁,發現不是自己屋子的房門發出的聲響後,兩人默契十足的找好位置,透過門縫向外看去。
隻見對麵那門開後,走出一個長須青衣的修士。沈微瀾特地盯著他的雙眼,果然他的眼睛也是混沌一片。此人朝著方才走過的大部隊走去,手腳僵硬,一步一步地便如木偶一般,時不時地還會發現他目光清明一瞬,有些掙紮的動作。不過一會兒,就重新被控製了,變得與先前那群人一般無二了。
沈微瀾與韓照山躲在門後,見此情形,心中也有些焦急。
“師傅,此人是化神期修為,兩年前將屋子裡原來住的人趕出去後住進去的。”韓照山傳音道。
沈微瀾重重地點頭,心中沉重,看來隻躲在屋子裡也不能保證安全,必須要儘快出去,不然下一次倒黴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沒想到在屋子裡也不安全。小山,這事經常發生嗎?”
“沒有,師傅。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韓照山搖搖頭,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屋子也不安全的。
“好吧。”
兩人並著白鵠一夜沒睡,期間韓照山將自己如何進入此地,又如何得到這處木屋之事說了一通,沈微瀾也大致了解了桃花源這處地方。
韓照山當年確實是找到了鳳族的一位長者,此人發現了韓照山體內的鳳凰真血,將白鵠的覺醒方法告知給他。不過其中有些材料隻有等白鵠到了,他才肯拿出來。後來等到韓照山將小白鵠帶過去時,此人已經不見了。韓照山在此人的住處等候了一夜後,就莫名的來到了桃花源。
來到桃花源後,韓照山也說了碰見了小販化水之事,隨後整個桃花源中的房屋就緊俏起來,處處見到眾人為了一處屋子大打出手。韓照山當時實力在這群人中不高不低,他本想找一個最小的屋子度過一夜,可是沒想到就連這些小屋子裡也住滿了人。那些人間韓照山修為高過他,於是一哄而上,雙拳難敵四手,韓照山被打出去,最後他是被一位妖修所救。
“虎大叔將我帶到他的住所,那裡麵也有許多人,不過他們見我是虎大叔帶進來的,修為也不差,就讓我和白鵠住下了。一連住了七天,第八日我回到那個小屋子,卻發現那個屋子裡竟然空了,裡麵一個人也沒有。我同虎大叔說過後就在小屋子裡住下來,一直住到現在。”
“虎大叔?”沈微瀾有些疑惑,“小山,這個虎大叔又是誰?”
“師傅,您也認識的。就是當初在論道大會上坐在北州最上方的那位。”韓照山說起虎大叔就一臉感激,“他說我們天行宗於他一族有恩,此番見到我落難就幫了一把。”
哦,是他啊。沈微瀾點點頭,想起來了,就是那位說北州棄權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的那位。
“提出要探明那座高塔的也是虎大叔,後來他就帶著一群人白日裡在高塔所在之處四處轉悠,後來他又一個人在晚間走進高塔,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說到這裡韓照山低下頭有些傷感,一旁的白鵠也輕輕叫了一聲,也有些難過。
第二日,沈微瀾等人打開房門,大街上空蕩蕩的。不過沒多久,叫賣聲、吆喝聲又開始了。沈微瀾聽了韓照山的話,此時刻意去仔細觀察了一番這街上的眾人,隨後就搖搖頭,她完全看不出這些人是被控製的。
等到了中午,又一批人來到桃花源,他們重複著前人的動作。周圍還活著的人知遠遠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桃花源的恐怖夜晚他們是不會告知的。屋子他們自己都不夠,有哪有那個好心再增添一些對手呢。他們步履匆匆,每個人都在尋找離開的方法。
沈微瀾出去轉了一圈就回來了,桃花源的大門隻能進不能出,四處開墾的田地裡種的也都是尋常的稻穀,田埂裡的水,街上的食物都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她重點去看了桃花源中的房子,除了引起房子現在主人的隱隱敵視,也沒發覺什麼。
轉悠了一圈,沈微瀾還是覺得先從屋子開始調查。桃花源中這麼多人,肯定有人想到了這點,但是他們可能沒有查出什麼,所以才不說出來。
沈微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桃花源中的屋子裡可能附著著一個針對夜晚的保護禁製,現在隨著禁製逐漸消磨,才會出現昨晚的事情。不過將木屋前前後後翻找了許多遍,沈微瀾也沒發現哪裡有禁製。
第二個想法就是這些木屋可能合成了一個法陣,在陣法內的人能夠安全。可是這個想法在昨天見到對麵的人時就被她否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