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雁寧點點頭。
“真是人性相通,一千多年前的母子情深同樣令人唏噓,這個媽媽不在爸爸不愛的孩子真的太可憐了!”
王修遠感歎著。
傅雁寧將一旁的陸微環抱在懷中,幫她抵禦著克製不住地顫栗。
隔著實驗室的玻璃,陸微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還有長大之後的——她的勉兒。
幼時那個軟糯可人小娃娃,長成了那樣一個熠熠生輝的青年。
眉眼是何等的俊美,生得很像她自己,如雕似畫的麵龐、目光純澈清亮,又與傅轍哥哥一般無二。
他不似前世的傅轍那樣意氣風發,也不似這一世的傅雁寧沉靜得一波無瀾。
畫中的他帶著淡淡的憂鬱,似乎在對她訴說著思念。
隔著1600年荏苒殆儘的光陰,清清楚楚地告訴她,我是你們的孩子
——她與傅轍哥哥的孩子。
從考古所出來,兩人一路無言。
傅雁寧就那樣朝著太陽落山的方向漫無目的地開。
“傅轍哥哥,我想回家”,她怔怔然開口。
“我帶你回去。”
“可是明天還有實習。”
“沒事,再送你過來。”
進了家,沒人開燈,
陸微被輕輕抱起,在茫然的渙散中被他俯身重重吻住。
她耳畔的氣息不再那般克製,而是迫切的沉默的溺水者般的無助,帶著某種難以排解的絕望。
“事情本不該是這樣。”
“傅轍哥哥,你說什麼?”陸微睜開輕闔著的眼。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以為是,我錯得太離譜!
我以為你愛上了苻景,所以將我棄如敝履。
如果我沒有不管不顧地轉身就走,如果那時我再多等幾年,再忍耐一陣,也許慢慢籌謀,總能將你們救出,你們本不用那樣結束一生!”
傅雁寧體內像有火苗在拚命燃燒,灼得他胸口生疼,
心臟自救一般劇烈搏跳著。
“阿寧,你會原諒我嗎?”
陸微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某個隱秘的角落有崩裂的聲音,然後是一片片坍塌。
她抬眼去看,一向堅韌的他在默然垂淚。
苦楚的眼底是深刻的唾己、深切的自責。
“傻瓜,當時你又怎麼可能知曉!
這一切均是命定,在那時的洪流中,螻蟻一樣的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陸微捧起他的臉,用指腹幫他擦去淚痕,輕鬆地笑著。
“現在我們不是很好嗎,一切都過去了!傅轍哥哥。”
“阿寧”
傅雁寧下意識地搖頭,眼瞳中是失焦的痛。
呼吸交織、額頭相抵。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被他圈攏在懷中的少女,於柔光中聖潔的如同女神。
是他的救贖、他的解藥,紓解著他的解藥!
“傅轍哥哥,抱著我。”
她拉著他的手,讓自己緊緊貼靠著他,用身體暖著那微涼的臉頰、冰冷的指尖。
沒有似以往那樣溫柔地循序漸進,讓她做好迎接自己的準備。
身下的整個世界劇烈地震顫起來,令人神暈目眩的震顫。
像是下了錨的船被卷入了風暴中心,陷在無所顧忌的海浪中沉浮,而那風暴還想要肆無忌憚地吞噬掉她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海浪和緩下來,氣息驀地滯鈍。
他環抱著她,艱澀地開口說著:
“阿寧,這一世對你情不自禁時,我曾質問上蒼,為何對我如此苛待,眼見我步步深陷卻袖手旁觀。
那時我懷疑是否真有神明,即便有,祂也萬般傲慢,總是一言不發地等著世人虔誠的敬奉,
卻對風雲變幻、命運悲鳴袖手旁觀,而塵埃一般的我卻隻能接受。
“後來,我終於了解了一切、明白了一切。
太傲慢的原來是我,隻看見了幾次風的穿流,雲的變幻,便自以為洞悉了一切。”
陸微感受到在自己體內的,有一瞬幾乎便要失控的戰栗。
意誌被碾動著,搖搖欲墜。
陸微眯著眼凝住他。
他汗濕的額發垂墜下來,瞳色像漫漶著浮塵的陽光。
齒間溢出的是渴切低啞的歎,
“阿寧,原諒我!”
骨髓深處有讓人頭皮發麻的隱隱爍爍,他抿緊唇角忍耐著,吻著那個讓他無論幾世都會心動失速的人。
聽著少女溫柔喚著自己,一遍又一遍。
他於是閉上眼,決定放任自己被勢不可擋地湮沒。
“我們分開的那半年,我曾去教堂參加過一場婚禮,牧師念及聖經裡的一段話時,我心痛難耐——他說:
「真正的愛是恒久忍耐,是凡事包容、相信、盼望、忍耐,是永不止息。」”
傅雁寧埋首在她頸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