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教授馬上要帶隊從基地回來了。
這三個月,陸微三天兩頭隔著網線咋咋唬唬給傅雁寧發微信,可馬上要見到真人,心中卻敲起了小鼓,生出了莫名的膽怯。
好在第一麵,見在了《考古學導論》的考場上。
陸微沒料到他會自己來監考。
一邊沒個正形兒地癱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跟杜若吐槽要背的東西實在太多,一邊崩潰地把書蓋在臉上,企圖讓知識點倒扣進自己的大腦。
餘光撇見傅雁寧抱著一摞試卷進來,嚇得一個激靈坐起身,表情呆楞地盯著他,頭上兀自頂著書。
傅雁寧抬頭瞧見,差點沒忍住笑。
他抿著唇重申了考場紀律。
這門課原本是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帶,知識點太多這麼多年一直是開卷,傅雁寧接手後直接改成了閉卷,美其名曰以考促學,乘年輕要多鍛煉大腦肌肉,修史著述博文廣識不是靠現翻書的。
同學一個個忍不住吐槽他:“天使麵孔,魔鬼心腸”。
考試時,陸微一直心神不寧,她總覺得傅雁寧在看自己,每每抬頭,又發現他要麼插兜望著窗外,要麼凝神在看前排同學的卷子。
執念,都是自己的執念。
她使勁晃晃腦袋,逼迫自己認真些,好好考試。
陸微坐姿極是端正優美,這幾世她都受過非常良好的教育,寫得一手精湛的書法,最擅長的還是以前與傅轍一起練的那種。
她斂下紛飛的遐思開始低頭認真答卷,沒有注意到傅雁寧已悄然立在自己身後良久。
看到她的字,傅雁寧心中微震。
他想起第一世陸禹寧與他最如膠似膝時,纏著要學他的字跡。傅轍從小練劍,書法也蘊著劍意,銀鉤鐵劃、流雲勁挺、氣韻非凡。
一個閨閣姑娘家棄了原本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埋頭苦練,硬生生從勢、意、骨、神把自己的字學了個十足。
眼前這個女孩,普普通通一支簽字筆,落筆寫就也頗有魏晉遺風,竟也與他的字跡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一時間忘記自己站在那裡看了多久,耳邊傳來聲響也充耳未聞。
直到一隻小手伸來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他低頭,看見陸微正握著自己的手。
見他終於回神,小手怯生生縮了回去,陸微赧然間臉頰有些泛紅的窘迫,她仰著小臉舉起筆對他說,
“傅老師,我筆沒水了。”
這仰頭嬌憨的模樣猝然往傅雁寧心口重重一撞,他眸色克製不住地閃了閃,頓怔片刻後,才斂下眉眼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支筆遞了過去。
陸微取下筆帽正準備寫,嘴角抽了抽。
這是一隻墨囊毛筆……
木質筆身,極為精致,上麵刻著一個“寧”字。
……
考完試,陸微心情變得非常好,考場上她從傅雁寧片刻的失神慌張中捕捉到了一些信號,也許眼前這個人並非如他聊天時表現出的那般波瀾不驚、七情六欲全無、比「文件傳輸助手」還淡漠無情。
也許隻是社交障礙?
她受到了鼓舞,又生出了許多新的勇氣。
“杜若,考試周結束我們請傅老師吃飯吧,學期末了這才第一次見。馬上吳教授回國接管我們了,再見他都沒那麼容易了。”她邊下樓邊拉住杜若,小聲地蠱惑。
“喲,天空中飄來有一絲傷感~”,杜若在空中虛抓一把聞了一下,“……是愛情酸腐的氣味。”
他猴精兒地問:“這是準備對男神下手了?”
“什麼呀,彆瞎說!我那是尊師重道。再說了,咱們跟傅老師關係處好了,回頭老師不要的文章,心情一好都扔到咱們這裡再處理一下……據傳聞他一個月能寫四、五篇論文。”
陸微確實心懷鬼胎,故意裝作賊忒兮兮。
“照鏡子看看你那學術不端的嘴臉。”杜若伸出三根手指捺住她頭頂,將她的臉轉向樓道口立著的校友贈送的儀容鏡。
陸微吐著舌頭朝鏡子做了個鬼臉,正要回身去追打杜若,瞥見鏡中照映出傅雁寧匆匆低頭走過的身影,她趕緊朝杜若擺擺手。
“大若,你先自己去食堂,我東西忘考場了。”
說完頭也不回,追著那個身影上了樓。
走到辦公室門口,陸微悄然放慢腳步,使勁捏了捏衣服口袋裡的那支筆。
考場上,傅雁寧意識到給錯了筆,轉身借了一支簽字筆火速遞給陸微後,逃也似的遠遠走開,竟是忘了拿回自己那支墨囊毛筆。
陸微敲門,“傅老師。”
門內一片寂靜,陸微心中有氣,眼睜睜看這人前腳剛進門。
她舉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