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從未曾重生?也沒有現世?
一切都隻是他死後徘徊於玄虛間的一場幻夢?
“你們快看”,
說話之人他認得,是陸禹寧的心腹侍從嵐鋒。
另兩人聞聲趕來,一齊上前徒手扒開浮土。
隨侍青墨抑製不住地戰栗,哽咽出聲,“傅公子,是傅公子……”
這三人都是陸家家生子,從小就在陸禹寧院中做隨侍,與傅轍相識的時日最長。
那位才貌雙全的翩翩佳公子從來都平易近人,未曾端過半分架子,翻進陸禹寧院中看望她時,常與他們切磋武藝。
土中那具軀體在冷雨中浸泡的青白可怖,早已涼透,隱隱現出暗色斑痕。
三人吞聲飲淚,將插著匕首的身體小心地安葬,連夜趕回了陸府稟告。
淫雨霏霏,一團茫白的傅雁寧靠在自己的墳塚前,抱著一絲希望混沌地睡去——
也許睜開眼便會回到那個春天剛剛到來,還算溫暖的人間。
傅雁寧覺得實在睡得疲累,卻又不願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聲聲飲泣,他勉強撐開雙眼。
一張滑滿淚痕的臉與他近在交睫,是阿寧!
那副弱不禁風的身板套在一身粗陋寬大的小廝衣裳中,不管不顧坐身雨中,摟著自己那具醜陋不堪的軀殼飲泣不止。
傅雁寧上前,想推開她,讓她離那不堪入目的自己遠些,
他不想在她記憶裡可怖如斯,可是無論他如何用力,女孩都紋絲未動。
陸禹寧如玉蔥般的手溫柔地輕撫著他胸膛,似乎怕那具早已死透的屍身太痛,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拔出「玄英」。
“阿轍哥哥,以後都不會再痛了。”
她哽咽間喉頭艱澀地出聲,終於堅持不住伏倒在地,失聲痛哭:“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玄英」從軀體中拔出的那一刻,帶著傅雁寧的一縷魂魄徹底離竅而出,他被無形的索重新曳引住 。
“青墨,幫我將傅轍哥哥葬入莊子裡可好?”
他已被自己害得家破人亡,陸禹寧不能眼睜睜再看他魂歸無處。
她小心翼翼地將「玄英」歸鞘懸回腰間,刀身浸滿的血跡已乾透。
陸禹寧不忍擦去,那是她心愛之人在世間最後的痕跡。
傅雁寧被曳引住的魂魄緊緊環貼著,被「玄英」牢牢鎖於那不盈一握的腰間。
他亦步亦趨地縈繞著她,眼睜睜看她如行屍走肉般回到府中,側身團縮進床塌。
烏黑的秀發儘數披散於榻間,被淚水濡濕的睫毛結成一綹一綹,無助失焦的雙瞳望向窗欞時,那眼神讓傅雁寧的心抽痛難當。
他湊上前去,晨露沾濕花瓣一樣輕輕啄吻她。
也許是正巧飄過一陣風,風涼了陸禹寧晶瑩的唇瓣,
她微不可察地打了個激靈,眼睛怔然間睜大似乎想從身前尋到些什麼,恍然渙散了一瞬後淚珠從鴉羽般的長睫下成串地滾落。
傅雁寧上前,如晨間薄霧般的自己不留一絲餘地擁住她。
全然毫無保留地籠罩著,想為她擯去一切梟蛇鬼怪、醜腔惡態,護著她,直到她呼吸漸漸變得均勻,終於安靜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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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灑下第一道光時,傅雁寧在她身畔“醒”來。
實際上,對於一團朦朧的霧氣來說,“醒”這個字未免奢侈。
“小姐,東宮的祁公公求見,太子口諭傳您入宮。”
屋外丫鬟輕聲稟告,傅雁寧腦中的痛楚開始嘈雜地嘯叫,陸禹寧怔忪撐起身,好似虛靠在他懷中。
隻是一縷微朦的魂魄,就連想輕輕摟過她也是不能。
陸禹寧取過一隻紅酸枝木櫝,將「玄英」放了進去,梳洗妝扮後坐上了來接她的軟轎。
人被直接送進東宮寢殿,兩名美豔舞姬周身不著寸縷在臥榻上服侍著苻景,柔若無骨的蛇腰正癡醉地擺動,玉軟花柔地嬌//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