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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一轉,十年後,人間瘟疫肆虐,銜玨再次奉命下山除疫,卻發現少年原本幸福的四世同堂隻剩下孤零零一人。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已是滿頭白發。
他扛著鋤頭在山頭刨墳,邊刨邊哭著問他,“道長,你說這人間怎這樣的苦?活著難道就是來渡劫的嗎?”
“我每日辛勤勞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妻子勤儉持家,方能勉強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雖度日艱辛,卻亦能苦中作樂。一場瘟疫卻將他們全帶了去,人命既脆弱如此,又為何獨留我一人於世?”
他不覺老淚縱橫。
“留你一命,興許是因為你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孟青玉理所當然道。
青年卻轉頭望了他一眼,即便百年時光已逝,銜玨都仍忘不了那深沉一眼蘊含著的淩厲與蒼涼。
“道長還是想勸我上山修煉?”
他的語氣透著嘲弄與諷刺。
孟青玉有些不解,他向來無法共情,“你已了無牽掛…”
“好一個了無牽掛!”
青年扔下手中的鋤頭,引天長嘯,聲音裡滿是悲涼與倦怠。
後來,他答應他,待他埋葬好親人便隨他上山,卻在埋葬好親人的第二天,從山崖一躍而下。
臨去前,他滿臉是血、匍匐在孟青玉的腳邊哽咽道。
“道長,這世間的情愛,一旦發生,便永遠不可能當作從未發生。一念情起,永世羈絆。隻願來世我能了無牽掛,一心向道,早日脫離這人世苦海…”
銜玨心口微微有些發脹。
來世,青年真的得償所願,了無牽掛,成了一心向道的穀雨,隻是不知他是否是真的心之所願。
一念情起,永世羈絆。
這八個字,銜玨曾記了很久,卻如何都參破不透,隻是每每想起,便會憶起那位讓他一念動情破了色戒的女子。
臨彆時,穀雨摸著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拱手作揖道。
“師叔,說來慚愧,當年我師父清明子是看出我有慧根才帶我上的山,可我修煉五十年卻隻至築基,真是愧對當年師門對我的賞識,本來我也是沒資格隨你們一起去洛河鎮除妖的,隻因我曾長期駐紮洛河鎮修煉,十分熟識地形人情,這才得了機會,明日一行還望師叔海涵。”
銜玨深知各人開悟快慢有彆,寬慰道,“隻要一心向道,其餘不必介懷。”
“多謝師叔,今晚若什麼需求,可隨時傳音與我。”
說著,穀雨恭敬地遞上一張傳音符。
銜玨拂袖收下,回身去茶桌的蒲墊上坐定閉目修煉。
菱格門被“吱呀”一聲輕輕合上,直到聽到穀雨遠去的腳步聲逐漸消失,銜玨才猛地睜開眼睛,從乾坤袋中喚出師叔無憂子的傳音符。
而那頭正半醉依在藤樹乾上假寐的無憂子察覺“孟青玉”的傳音符竟然亮了,瞬間就醒了酒,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差點一個趔趄從樹上摔下去。
這小子不是四百年前就飛升了嗎?
他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回應道,“來者何人?”
“師叔,是我,孟青玉。”
聽到熟悉的嗓音響起,無憂子醉眼圓睜,不可置信地開了傳感,用靈識探查到其確為故人,心中愈發惱怒。
“好啊,孟青玉,你小子不才飛升天界不到半年,這就觸犯了天條被貶了下來?以前也沒見你這般不穩重呐?……”
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頓數落。
銜玨:你就不能想我點好。
他隻能耐著性子解釋道,“師叔,我此番下凡是來了一樁情債。”
無憂子凝眉會意,“可是那個叫白瑜的女子?”
銜玨頷首道,“正是。”
無憂子訕訕沒了言語,沒有意料之中的驚異,難得地正色道,“你尋著她了?”
“恩,已找到她的轉世,此番前來也是想借師叔弟子銜玨的身份在無極宗行動。”
“好你小子,怪會鑽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