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延卿不明白念淺安上一刻還眉開眼笑,下一句打趣就似貶非褒,略帶迷惑地皺眉道:“你不喜歡我送的這些東西?”
念淺安收回沒忍住亂摸一氣的爪子,實話實說道:“講真,驚嚇大於驚喜。”
雖然貧窮使她猶豫,但無功不受祿,這些動搖人心的財帛她摸著略覺虧心,正準備義正言辭地表示拒絕,就聽楚延卿不自然地乾咳一聲,斜睨著她,眉心皺褶越發透出不解,“是你自己說的,姑娘家就該哄著讓著。”
他虛心受教,她卻空口白話轉頭就不認賬?
楚延卿有些不開心。
念淺安卻開心了,豁然開朗之餘不無驚奇,“您和柳公子無話不談,是真心不打折扣地什麼都說啊?您這主子做得可真禮賢下士,和暗衛頭子的關係這麼鐵?”
略表羨慕後在肚子裡笑得打跌,麵上一副孺子可教的激賞正色,“所以您是來彌補過往十年鬨的不愉快的嗎?”
楚延卿算是領教過她說話有多直白不含蓄了,一時笑她變臉如翻書立即又開始上手摸好東西,一時歎她臉皮厚說得好像都是他的錯一樣,眉間皺褶卻舒展開來,大度地不和她計較,麵露滿意道:“算是吧。”
仿佛她肯接受他示好,他就開心了。
念淺安偷笑得肚子疼。
也許情商低也有情商低的好處?
至少楚延卿肯聽“勸”,並非一條黑路走到底的執拗性子,撞了南牆就曉得回頭?
不由想到她曾當麵嫌棄過柳樹恩智商捉急,也不見柳樹恩因為什麼男性自尊而翻臉啥的,果然什麼樣的主子就信重什麼樣的仆從……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楚延卿和柳樹恩都挺純情的。
念淺安頓時不虧心了,立即將小十箱寶貝占為己有,一臉“原身可以含笑九泉了”的隱晦詭笑,“那我就生受小表舅的好意了。禮尚往來,小表舅喜歡什麼,我送您?”
然後不好意思地補充道:“彆太貴。”
她雖然懷揣四萬兩巨款,但那是楚延卿暫時寄放的,以後隻能用在生意上,挪用公款的事兒她不乾。
而安和公主寵溺女兒是有底線的,該給的給該花的花,多餘的一個子兒都彆想。
“知道你窮,不用你回禮。”楚延卿仿佛很有長輩自覺,出口的話卻沒有長輩架子,“皇家輩分做不得準,你願意喊小表舅隨你,隻是不用再對我用敬稱。”
他隻比她大五歲,您來您去的好像他有多老似的。
說罷看了眼念淺安的包包頭,又不自然地乾咳一聲道:“我送你的發圈呢?怎麼不戴?”
念淺安又想笑了。
在某些事上,楚延卿果然也很單純吧?
答應陳太後要和她好好相處,就半點不陽奉陰違,身體力行得仿佛和原身的“過節”根本不存在。
念淺安頓時好感連加好幾個一,想著以前楚延卿算她三千裡外的表哥,便也不假客氣,“你屋裡的大嬤嬤眼光真好,那個發圈我很喜歡。不過姑娘家你懂的,不能老戴重樣兒的首飾,得錯開日子換著戴。”
楚延卿常見的不是宮妃就是宮女,哪裡留意過她們穿什麼戴什麼換沒換過,現在聽懂了,也隻是乾巴巴的一聲“哦”。
他和原身互掐近十年後強行裝熟的結果就是,說完能說的話後空氣突然安靜。
他不像送完禮就急著走的樣子,世上也沒有茶沒泡過一輪就送客的道理。
念淺安受不了冷場,隻得硬聊道:“明天進宮領端午宴,我就準備戴你送的發圈。陳姑姑之前瞧見,也說很襯我……”
然後就我不下去了。
和直男聊首飾聊搭配貌似很蠢?
念淺安默默看了眼一臉無動於衷的楚延卿,心頭一動決定另起話題,突然道:“小表舅,不如你替我轉告柳公子一聲,下次姑娘家再說冷的時候,他一大男人就該邊噓寒問暖,邊給對方披上自己的衣裳才對。”
楚延卿聞言似乎認真想象了一下,然後很堅定地搖了搖頭,“這時節沒人穿大氅、披風,總不能讓樹恩脫外裳給你披著。”
他表示成何體統。
念淺安表示蘇錯時代了,“……不好意思,是我想太多了。”
不過她沒猜錯,柳樹恩連她吐槽楚延卿的種種都一字不落地告訴楚延卿了,果然他們飛到樹上說話的細節楚延卿也一清二楚。
於是捧著越跳越快的小心肝,繼續不動聲色地引導話題走向,“我是看柳公子純情得很,似乎對怎麼和姑娘家相處很不開竅。他都十七了,怎麼著及冠前也該娶妻了吧?就他這樣,你可怎麼給他指親事啊?”
她想當然的以為,暗衛頭子也是下人,親事就算不全聽主子的,也得主子點過頭才算數。
楚延卿被她大剌剌的純情二字砸得麵色古怪,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半晌才抬手摸了摸臉道:“他的親事不急。何況,他的親事難找。”
他掌下所觸正是柳樹恩刀疤所在,仿佛在提醒念淺安:柳樹恩頂著那樣一張臉,稱心合意的親家當然難找。
說著似乎終於適應了念淺安沒頭沒腦的說話風格,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念淺安,“你的事我都聽樹恩說了。他說……你已經另有心喜之人。你不去關心你喜歡的公子,反而老在我跟前念叨樹恩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