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輛車裡,單懷莎的大丫鬟卻是搖頭冷笑,“奴婢不信這麼巧,偏念六姑娘偶遇國公夫人和世子爺,偏國公夫人和咱們錯過了,竟單剩下世子爺和念六姑娘兩個獨處一室,連翹還巴巴地守在門外探頭探腦,這是防賊呢還是做賊呢!”
單懷莎笑容恬淡,攥在手裡的帕子卻越絞越緊,想著念淺安那一聲聲親昵的徐大哥,麵上完美的笑浮上一分厲色,“你剛才去見那人,可得了什麼有用的消息?”
大丫鬟冷笑變嗤笑,“奴婢原還心疼姑娘的銀子白打水漂,那些個婆子找的閒幫半點用都沒有,竟查不出柳公子的底細。哪想老天都幫姑娘,剛打發掉那幫人,就有閒幫賣了條得用的消息。說是瞧見柳公子鬼鬼祟祟地出入念六姑娘的脂粉鋪子,二人少說獨處了大半個時辰,還是遠山親自送出後門的。”
說罷咯咯得意道:“這才叫真湊巧呢。奴婢原還不上心,如今看來念六姑娘真正是水性楊花,前腳和柳公子私會,後腳又來兜搭世子爺!”
她恨恨呸一聲,單懷莎卻不氣不惱,厲色褪去憂愁上臉,“總要讓世子爺和大家都瞧清楚,念六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才是。可不能讓姨母和世子爺都被她蒙騙了。”
大丫鬟眼珠一轉,“奴婢聽說,漁陽郡公和念六姑娘是青梅竹馬,前陣子還撇下差事親自去接念六姑娘回城……”
“柳公子家世低微容貌有損,確實上不得台麵。”單懷莎意有所指道:“漁陽郡公的身份和份量倒是正合適。你這提議不錯,該放什麼話出去,不必我教你吧?”
大丫鬟忙道姑娘放心,“奴婢早和府裡那些長舌婆子套好交情了,奴婢曉得怎麼做,定不會牽扯上不相乾的世子爺。”
單懷莎微笑點頭。
念淺安則點著頭猛打了個超大的噴嚏,吸著鼻子自言自語道:“哪個吃飽撐的在背後念叨我?”
邊吐槽邊翻揀幾乎塞滿車廂的剁手成果,分出兩大份放不長久的吃食吩咐道:“給小透明和菲雪姐姐各送去一份,請她們嘗個新鮮。”
她發現買的確實都是好東西,但人家早做老口碑了,她想後來居上貌似略難。
念淺安攤在大包小包裡另謀財路,自有跟車婆子立即領命,拎著包裹先往永嘉候府和李家奔走。
徐氏一聽是念淺安送的,頓時眉開眼笑地厚賞跟車婆子,折回身翻看包裹,拉著女兒感歎,“東西不稀罕,難得是六姑娘的心意。她這樣惦記你,我也就放心了。”
女兒做了皇子妾,她就是想見也無法常見,隻一味盼著念淺安身份便宜,能代她多看顧女兒。
李菲雪曉得徐氏慈心,不願徐氏多傷懷,故意玩笑道:“這是安妹妹送我的,我可不分給母親。母親彆偷懶,快幫我算算能折多少銀票散銀傍身。坐了大半天,我這算盤打得眼都花了,母親容我歇一歇。”
徐氏哪有不應的,忙讓丫鬟抱上包裹,送李菲雪回院子。
一進院子不用李菲雪吩咐,剛換到李菲雪身邊沒多久的丫鬟們就齊齊退下,將包裹安置進耳房,並不跟進屋裡伺候,隻聚在一起枯坐耳房。
她們隻覺李菲雪行事古怪:自從大病一場後就不愛留人近身伺候,等出了十姑娘的事兒後,竟放了身邊老人的身契,淨挑些老實木納的新人用,雖給了她們露頭的機會,卻不給她們親近的機會。
這些定下跟進皇子所的丫鬟們心裡即茫然又不安。
轉進內室的李菲雪腳步微微躑躅,盯著投映在屏風下的人影,心裡也有些茫然和不安:屋裡有人!
她重生後生怕夜裡驚夢漏出什麼不該說的夢話來,從不留人在內室伺候,內室怎麼會有人?
茫然不安化作惱怒,轉過屏風嗬斥道:“誰在裡頭!”
話音未落險些驚叫出聲,忙死死捂住嘴咽下驚駭,含糊著聲音脫口道:“六、六殿下!”
屏風後曉窗旁,長身而立的不是楚延卿又是誰?
他冷清的臉透著不正常的白,鬢邊掛著不知怎麼來的清透水珠,順著脖頸滑進衣領,身上穿的並非皇子常服,倒似哪家出身不顯的尋常公子哥兒。
仿佛已經在窗邊等了很久,站得有些發僵的手腳應聲而動,抬手比在唇邊虛了一聲,“我來沒有惡意,還請李四姑娘彆驚動其他人。”
李菲雪下意識點頭,卻無法強迫自己不去想前世關於楚延卿的種種傳聞。
成年後的六皇子日漸暴戾、陰鬱、狠辣,幾乎無人能壓服得住。
但那都是前世的事。
現在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背著人摸進她屋裡,是特意來見她的。
李菲雪極力冷靜下來,雖無法抑製住打顫的雙手,但再開口的聲音是穩的,“小女見過六殿下。”
她蹲身福禮,以行動表明她會聽話,不會驚動他人。
楚延卿見狀有些意外於李菲雪的機變,原本微皺的眉心豁然鬆開,指了指椅子道:“李四姑娘,我們談談?”
他越是淡然溫和,李菲雪心裡就越緊張,強撐出笑臉應聲,摸到桌邊坐下,啞著嗓音開口,“六殿下請明示,您想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