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廟會中楚克現鶴立雞群,瞧見念淺安臉色大亮,忙撥開人群帶著念秋然三姐妹往這邊擠。
念淺安亦是雙眼晶亮,停在原地踮起腳脆聲回應,“小三哥!四姐姐、五姐姐、八妹妹!”
沒了魏三哥,還有小三哥,念淺安爪子揮得賊歡。
被迫鬆手的楚延卿眉梢一挑,動作緩慢地握拳將手背到身後,睨見念淺安笑容甜得刺眼,一聲聲小三哥膩得刺耳,忽而沉鬱的眼波一轉,無聲掃向林鬆。
林鬆一個激靈,忙閃身上前攔住等不及想往那邊擠的念淺安,“六姑娘止步,您這會兒過去不如漁陽郡公他們過來快,這裡靠邊人少,待會兒說起話來也便宜。”
近水看一眼林鬆,又偷瞄一眼楚延卿,也跟著勸道:“這位老大哥說得在理,姑娘就彆往人堆裡擠了。”
說話間楚克現已經大步而來,站定念淺安跟前獻寶,“阿淺!原來你跑到廟會這頭來了,怪不得我在燈市逛了半天也沒找見你!你瞧這燈,花燈張的手藝!以前跟你提過的,今年我早早付過定金,不然今晚指定買不著。送你!”
比起愛拿吃的玩的饞人的魏明義,楚克現簡直直爽得可愛。
念淺安接過花燈笑眯了眼,“謝謝小三哥。”
她的親昵帶著不為人知的移情成分,楚克現仍沒完全適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有什麼好謝的?阿淺喜歡就好。”
阿淺?
小三哥?
林鬆覺得牙好酸,不由暗中打量楚克現:聽聞漁陽郡公小時候一個月裡有半個月都住在公主府,果然不假。和念六姑娘的青梅竹馬之誼,果然匪淺。
他遛轉眼珠去看楚延卿,楚克現也在打量楚延卿,目光上下一掃皺眉問,“這是哪位?六皇子呢?”
“六殿下臨時有事,先行回宮了。”林鬆不用楚延卿示意,就主動答道:“這位公子姓柳,方才湊巧遇上,受六殿下所托陪念六姑娘逛夜市。”
楚克現一聽姓柳,再結合刀疤就露出恍然神色:憑徐月重和楚延卿的關係,徐月重這位知交好友能得楚延卿的信任和委托倒不奇怪。
又見林鬆雖做長隨穿戴,但談吐舉止不似尋常下人,隻當是楚延卿留下的宮中侍衛,心裡對楚延卿接走念淺安又撇下念淺安的怨怪儘去,眉頭舒展間又將注意力放到念淺安身上,“阿淺,你試過廟會的名小吃沒有?西域胡人做的冷淘、街邊小攤賣的糖畫、大銅爐煨出來的烤餅、插滿草竿子的糖葫蘆……沒吃過這些就白來廟會了。我帶你去嘗嘗?”
楚克現不僅性子像魏明義,連口味偏好也像了個十足。
念淺安越發笑逐顏開,“好呀!”
好什麼呀!
剛才是誰說吃飽了撐的想回府的?
楚延卿又開始暗自運氣,瞪完念淺安斜睨向楚克現,以前還覺得這位出了三服的堂弟家境雖艱難,為人倒難得的大氣端正,現在卻覺得這位堂弟很不識趣,出現的時機挑得不好也就罷了,竟當著他的麵張口就想哄走他家笨兔子。
“他家笨兔子”這個所屬意味濃重的詞彙躍入腦海,楚延卿心裡升起一絲奇異的陌生情緒,不禁又看了眼楚克現。
他或許懷疑念淺安所謂的喜歡可信度難說,持續時間長短亦難說,但從不懷疑被困山澗時,念淺安在水畔夜空下說過的喁喁私語。
念淺安從來看不上劉青卓那個竹馬表哥,對楚克現這個竹馬小三哥同樣不曾另眼相看。
他不是在吃醋,隻是在繼魏明義和孔震後,覺得楚克現看起來也很不順眼而已。
楚延卿神色不動地收回視線。
若有所覺地楚克現偏頭轉向楚延卿,奇道:“柳公子瞪我乾嘛?”
還連瞪兩眼,一大男人瞪他一大男人乾嘛?
覺得這話很耳熟的楚延卿:“……郡公看錯了。”
同樣覺得這回答很耳熟的念淺安:“……”
她有點想笑,突然發現楚延卿有個優點,雖然有點陰晴不定但不會亂發脾氣,尤其拿愛說大實話的人沒辦法。
林鬆卻笑不出來,不看楚延卿隱隱發黑的臉,隻去看被燈火映得依舊明亮的夜色,再次主動開口道:“時辰已晚,雖說七夕宵禁有所延後,到底人多人雜,念六姑娘還是早些回府得好。念六姑娘已經逛了大半夜,本就打算動身回去,還請漁陽郡公移步,一道往廟會門口的車馬處去?”
楚克現並不計較林鬆話太多,隻征詢地看向念淺安。
念淺安隨口答應楚克現的本意並不真在吃上,也隻拿眼睛去看楚延卿。
楚延卿總不能回了馬車再上演一次大變活人,心下並不後悔頂著柳樹恩的麵貌陪念淺安逛夜市,隻依舊不做聲。
林鬆見他頷首,見機極快道:“六殿下留下馬車便宜接送念六姑娘,如此就麻煩漁陽郡公送念六姑娘回府。”
落後幾步的念桂然、念桃然聽到這裡巴不得馬上就走,姐妹倆瞧清念淺安身邊杵著位陌生公子,且衣著清貧臉帶刀疤,一瞬驚嚇過後心生嫌惡,當即止步不肯靠近,一旁念秋然卻無驚嚇,隻有驚奇。
她對“柳樹恩”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乍然撞見,就偷偷衝念淺安眨了眨眼。
念淺安挽住念秋然的手,回以心照不宣的小眼神,不忘招呼念桂然姐妹,“五姐姐、八妹妹,走吧?”
念桂然示意妹妹跟上,自己則狀若無意地跟在楚克現身側,見妹妹引著念淺安、念秋然在前頭聊得熱鬨,就麵露希翼地笑問楚克現,“原來花燈張的手藝這樣難得,明年能不能請郡公也幫我預訂一盞?”
楚克現毫不猶豫道:“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