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動作不停心思也活,親自盯著灶頭,沒兩天就叫陳寶挑不出半點刺兒,做出兩大杆糖葫蘆送出了宮。
禦膳房出品,還是總管大太監親自動手,乞丐碗裡食都能做成宮廷滿漢席。
遠山、近水一人扶一杆,和綺芳館的下人們齊齊圍觀名為“錦繡寶樹”的糖葫蘆,紛紛駭笑道:“這那兒還是糖葫蘆呀?又是花兒又是鳥兒,天上地上水裡的都齊活了,包的糖漿還五顏六色的,看著又熱鬨又漂亮,誰還舍得下嘴?”
全不知康德書惦記著討好未來六皇子妃,並蒂蓮比翼鳥石榴花生齊齊上陣,錦繡寶樹全是好意頭,暗搓搓盼著未來六皇子妃能記他的好。
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念淺安嫌石榴樣兒的糖葫蘆難啃,哢嚓掉比翼鳥的翅膀啃得賊乾脆,又把各式各樣的糖葫蘆分給隔壁、榮華院,剩下的全散給了下人,嘴裡毫無不舍,“這東西又放不住,看兩眼過過眼癮就行了,彆稀奇了,趕緊吃。”
語氣甜甜的,心裡也有點甜。
楚延卿送禮越送越上道兒了。
七夕那晚沒吃著糖葫蘆,這是特意讓人做了補給她的?
好細心好體貼哦!
念淺安吃得一嘴甜味兒,一旁正趕著最後一抹暑熱給阿貓阿狗洗澡的陳喜見狀,嘴裡也跟抹了蜜似的,“六皇子對六姑娘真正上心。奴才一嘗就嘗出來了,這妥妥是康師傅的手藝!”
立即聯想到某個食品大牌的念淺安:“……康師傅?”
陳喜一瞧提對了話茬,忙知無不言地道出康德書來曆,“給先帝做過禦膳的人物,奴才們見著都得畢恭畢敬地喊一聲康師傅呢。”
念淺安自顧自樂了會兒,頓覺好親切,“哪天宮裡再來人,你代我打賞那位康師傅吧?”
陳喜哪有不應的,接過荷包揣好,邊儘心照顧小動物邊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楚延卿再派人送點什麼來。
禦膳房裡康德書狠狠打了個超大的噴嚏,要是知道心願得償,念淺安真記住了他,卻不是因為用心和手藝,而是因為名字,指定哭笑不得。
陳喜這邊卻是喜笑顏開,真盼著了宮中來人,當即搶了差事轉達打賞,又顛顛兒捧著一雕花金漆匣子送進綺芳館,高聲唱喏道:“六皇子又派人給六姑娘送禮了!”
打開一看,赫然印著泥人張的紅印,兩排泥人形態各異,湊到一起或背或飛、或並肩閒遊牽著小手,全都指向念淺安和“柳樹恩”之間種種形跡。
楚克現送她花燈張。
楚延卿就送她泥人張。
還是定製的。
楚延卿這是打算一樣樣找補回來,暗搓搓和楚克現較勁?
好……酸哦!
念淺安決定中午吃小籠包蘸醋,暗笑楚延卿有時候真的挺幼稚,跟她喊小三哥的楚克現較什麼勁,瞧見陳喜杵在原地一臉期盼地看她,跟小貓小狗似的隻差沒搖尾巴,就硬擠話題道:“花燈張、泥人張,好像還有個張小泉剪刀也很有名。張姓真神奇,天下頂尖手藝人難道都是一個祖宗?”
她一句玩笑,直跟捅翻了陳喜的話簍子似的。
他想方設法恨不能抱緊念淺安大腿,曉得念淺安愛看戲文話本後,很是下了翻市井功夫,當即打起拍子,真的就著張姓說出了個一二三四來。
念淺安不由聽住了,綺芳館自從陳喜開啟能說會道的模式後,真心比養了各式小動物還要熱鬨。
外頭卻並非一片清平。
陳喜的消息竟比公主府的下人們還快一步:大盜擄人案正式定論,皇上大力嘉賞四皇子辦差得力,轉頭龍顏大怒,不等秋後就問斬,命三司押送一應涉事犯官,儈子手手起刀落,菜市口的血腥味幾天不散,嵌入磚縫的血漬濃得發黑發臭,洗也洗不乾淨。
朱門坊查封的幾戶罪官家還貼著封條,沒幾天就被朝廷收回,重新分派給得皇上欽點的官員,新人入住,舊人似已被所有人遺忘。
因四皇子立下頭功,椒房殿越發風光無兩,很快又傳出皇上旨意,擢四皇子進戶部觀政,命內務府、禮部、宗人府協理薑貴妃,選定吉日辦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納妾之禮。
喜事連連,仿佛一下就驅散了菜市口的血腥味。
朝中官員卻各有思量。
四皇子進了戶部,嫡出的六皇子卻進了刑部。
看似隻是皇子們照例輪著六部觀政,但朝中無小事,以小見大、管中窺豹,才是立足根本。
椒房殿不好明著湊上前,日漸和四皇子走動親密的魏相可就在朱門坊。
魏家一時門庭若市。
換下夏日布置的綺芳館則滿是秋風乍起的清冷。
念淺安納罕地伸長脖子看了看,轉向兩手空空的陳寶奇道:“陳內監,好久不見。你怎麼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