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女想到薑姑姑前後迥異的腔調,哪裡還有幸災樂禍的心思,瞪著念淺安駁不出話來,咬著唇臉色變換半晌,終於一跺腳喊上狗腿們,撇下念淺安徑自去尋薑貴妃。
正殿內依舊觥籌交錯,唯獨上首席麵空出幾個座位,不見周皇後、薑貴妃、安和公主,往下於老夫人、周氏、裴氏也不在,剩餘貴婦們哪個不是老於世故,嘴裡隻聊著衣料首飾等安全話題,仿佛不知外事,氣氛一派和融。
倒是居中而坐的陳氏眉心微鎖,不時看向殿外,身後侍奉的魏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不知低聲說了什麼,陳氏才驚醒似的收回目光,捧著酒盅微微出神。
是擔心念甘然的安危嗎?
念淺安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本想著排隊時不能明目張膽地看魏母,剛才在正殿人多眼雜不好盯著魏母看,沒想到現在看到的是這樣一幕:魏母對念甘然,到底是有多“一見鐘情”?
說好的血濃於水呢?
她才是親生的好不好。
念淺安內心淚流,想著有於老夫人出麵,倒是不用擔心念甘然會吃虧,念家統共來了三個姑娘,現在念甘然落水昏迷中,念秋然在更衣處收拾頭臉,她少不得做做樣子,給接連攪進事端的念家撐場麵。
遂捧著鬱卒的小心肝飄向陳太後,“曾外祖母……”
“安安來了?快,在我身邊加個座兒。”陳太後不等陳姑姑搬來錦杌,就探身拉住念淺安,“好孩子,可是玩累了?正主兒來了,那些個聯名啊限量啊的新奇玩意兒,就是這孩子搗鼓出來。你們想要好東西,彆問我這老婆子,隻管找這鬼靈精去!”
後頭的話是對一眾貴婦說的。
陳太後依舊沒事兒人似的,貴婦們聞弦知雅意,當即就交口稱讚念家好風水,養出來的姑娘一個比一個能乾。
雖沒明著提起念甘然,但也隱晦地表明了立場:甭管出了什麼事兒,念家姑娘們都是好的。
陳太後嗬嗬笑,陳氏卻皺眉看了念淺安一眼,不知想到什麼又自失般搖搖頭,再次收回視線。
偷偷留意的念淺安抓耳撓腮,偏無法鑽進魏母腦中窺探魏母的想法,鬱卒加倍之餘,禁不住又想到念甘然身上。
如果說於海棠也想咬徐月重這塊肥肉,有點出人意料,那麼念甘然呢?
念甘然是無辜受連累,還是有意爭搶肥肉?
原身落水,念甘然也落水。
這種攀龍附鳳的老招數真是人人愛用,回回都好用啊!
念淺安心情複雜地握著酒盅,邊抿果酒邊默默吐槽:念家風水是挺好的,一個兩個簡直命裡缺水。
她揣著疑問喝悶酒,於海棠的大丫鬟也有相同疑問,一等來人全都轉去看望昏迷的念甘然,確定這裡再無多餘外人後,就忍不住低聲道:“姑娘,您說念大姑娘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於海棠正虛弱地靠在矮塌上,聞言緩緩睜開眼,神色恍惚地靜默片刻,忽然輕聲笑道:“念妹妹是有心還是無意,如今還有什麼要緊?要緊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原來我和單姐姐不過是鷸蚌相爭,臨了卻是漁翁得利。”
漁翁是誰不言而喻。
於老夫人輩分高年紀大,得知最憐惜的孫女被人抱著從水裡救上來,哪裡肯息事寧人,必定要靖國公府給個交待。
於老夫人的愛孫、安和公主的侄女,怎麼可能委身給人做妾?
隻等念甘然蘇醒,隻怕當場就會有結論,十有八、九要嫁給徐月重做繼室了。
念甘然要是有個不好,念家和靖國公府且有得官司打。
大丫鬟竟不知該不該盼念甘然好,心有懷疑的是她,出言描補的還是她,“姑娘保重,千萬彆因此傷心又傷身。或許是奴婢多想了。念大姑娘一向和姑娘交好,方才也是特意來找姑娘道賀的,便是多長一副心眼也猜不到薑貴妃的安排。
奴婢細想想,念大姑娘確實是瞧見姑娘翻下橋欄,才又急忙回轉想拉姑娘一把,驚慌之下哪裡看得到被小太監引過來的徐世子?姑娘和念大姑娘都是單姑娘的閨中好友,徐世子就算略有遲疑,到底沒有見死不救。可恨半路冒出個程咬金,壞了姑娘的好事!”
她不感激救了於海棠的侍衛,咬牙切齒隻惱恨那侍衛多事。
否則徐月重怎麼會不顧先落水的於海棠,放心去撈後來落水的念甘然?
於海棠沉默著聽她絮絮寬解,眼底閃過一絲陰霾,牽動嘴角正要說話,就聽屋外有人輕咳一聲,語帶擔憂地試探道:“於女史?”
大丫鬟神色一變,忙起身拉開房門,梭巡著來人麵色強笑道:“錢侍衛?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