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疲憊一笑,就見門簾被人從外頭挑起,人未至聲先到,“什麼小姑娘?”
靖國公一身朝服尚未換下,邊進屋邊聲若洪鐘,他武將做派,大馬金刀一坐,開口亦是單刀直入,“夫人在和桂儀說念大姑娘的事兒?此事無需多說,讓桂儀娶了念大姑娘就是。聖諭不可違,我還擔著兵部尚書一職,如今又兼任大軍機,內閣的位置自然要讓出來,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如此一來,府裡不合適再和權貴結親。尤其是桂儀,他是世子,又是兵部郎中,且兼著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填房人選隻能低娶。念家大房隻有寡母,念大姑娘的三叔、四叔職位不顯,一個外派一個在工部,倒是好事兒。
二伯雖是駙馬,但公主府和永嘉候府到底不同。桂儀娶公主的隔房侄女,即不引人猜忌,和皇家的姻親關係說近,也並不多親近。何況今兒的事兒也算是歪打正著,桂儀合該給念家一個交代。我瞧著,念大姑娘倒是和我徐家有緣。”
徐月重神色微動,“父親命人研製的弓弩有進展了?”
說的是借用念甘然的機關,而引申出的兵部改良弓弩。
靖國公眉眼飛揚,“正是。沒有念大姑娘送圖紙、借工匠,那些個墨守陳規的老吏哪兒能事半功倍?”
裴氏無奈失笑,忍不住抱怨丈夫,“說著桂儀的親事,怎麼又扯到公事上頭去了?要說去外書房說,彆在這裡噪我的耳朵。”
靖國公深知妻子的心結,私下一直自責給嫡長子挑錯了媳婦兒,最後鬨得和忠勤伯府親家變仇家,少不得收斂談性,有意寬解妻子道:“桂儀這門親事再好不過,沒得說。還是夫人有遠見,早早就和念大姑娘做起酒水生意,這不是有緣是什麼?
念大姑娘人才好又能乾,原先家世上的缺陷,如今倒都成了好處。桂儀娶的是填房,能求來候府嫡長姑娘,麵子上也不缺什麼。裡子又正合適。有公主在,萬不會疏忽念大姑娘的嫁妝。再者說,桂儀娶了念大姑娘,說不準好處還在後頭。”
裴氏看了兒子一眼,奇道:“這話是怎麼說的?”
靖國公言簡意賅,“劉大家要出山了。”
他一回府就往外書房和幕僚商議軍機處的事,回正院前剛得了一道新消息。
“劉總管親自走了一趟劉家。”靖國公咧開嘴一彈舌,又多點了一句,“皇上有旨,命劉大家即日入內閣。”
他讓出來的內閣空位,竟被皇上指給了劉乾。
劉乾得稱大家,不僅因為他是帝師,還因為他是皇上欽封的大學士、太子太傅,之所以賦閒多年,不過是愛重仙逝老妻,當年奏上堅辭官職為老妻守妻孝,結廬滿三年後也不求啟複,居家教養兒孫,先送安和公主出閣,後指導劉德軒、劉青卓仕途學業,一派閒雲野鶴。
現在,劉文圳這位乾清宮大總管親自宣旨,不容劉乾推拒,也不容他人置喙。
而劉家,即是公主府的外祖家,也算是念甘然的外祖家。
裴氏和兒子對視一眼,不無驚疑道:“魏相本就和餘次輔不和,如今再加一個劉大家……內閣之外有司禮監,現在又多了個軍機處。皇上,這是打算做什麼?”
司禮監、軍機處直屬皇上,和內閣職權上互有交疊,且互相牽製、互相分化。
皇上親眼看著飛魚衛倒下,又親手捏出個三足鼎立。
朝中人事,變動不可謂不大。
靖國公沒接話,徐月重沉吟著開口,“劉大家隻憑一封聖旨入閣?”
靖國公看著兒子的眼中既有欣慰也有讚賞,依舊言簡意賅道:“過幾天的秋闈,劉大家為正主考官,禮部尚書為副主考官。”
也就是說,這一屆考中的進士,不僅是天子門生,還得尊劉乾一聲座師。
文臣為官,在士林中的聲望,甚至比政績更重要。
皇上已經為劉乾鋪好路了。
裴氏精神一振,看著丈夫雖麵露疲倦,但意氣風發的樣子,終於露出一絲真切的歡喜,“那就依老爺的意思,我明天就親自登門,拜會於老夫人、公主和念大夫人。”
靖國公笑著頷首,耳聽門簾颯颯一動,連翹探身進來,神色奇異道:“國公爺、夫人、世子爺,門上剛報進來,孔司員請了官媒上永嘉候府提親,求娶念大姑娘而不得,被於老夫人、安和公主打出了門,動靜鬨得頗大。”
裴氏一驚,失聲道:“你說什麼?!”
話音落下,就見靖國公和徐月重眼神一碰,父子倆雙雙挑眉,一個笑得像老狐狸,一個笑得像小狐狸。
裴氏見狀也跟著挑眉,電光火石間恍然抿了抿嘴,也露出個笑,“真是關心則亂。我竟忘了,魏家二少奶奶姓餘,是餘次輔的嫡長女。”
靖國公見她已經明白過來,就對連翹吩咐道:“去打聽打聽,孔司員請的是哪個官媒。”
連翹領命而去。
靖國公看著妻子,笑得越發像隻老狐狸,“你明天去永嘉候府,就帶孔司員請的那個官媒一起去。不僅要把親事定下來,還要厚厚地打賞那個官媒,孔司員沒能送出媒人鞋,我徐家可得大張旗鼓地送出去!”
孔震想搗亂?
他成全孔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