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楚克現私下求娶她的事已經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現在改而求娶念秋然,是安和公主的意思,還是楚克現自己的意思?
念淺安和念秋然愣愣對視,又見劉嬤嬤進屋笑道:“四姑娘,公主請您過去。”
念秋然主仆不敢耽擱,忙跟著劉嬤嬤離開綺芳館。
這邊念媽媽捧出一遝圖冊道:“姑娘過過眼,喜歡哪些玩意兒,老奴趕早讓人去做。”
念淺安心不在焉地翻看,卻聽念媽媽突然小聲道:“馳古閣姑娘打算怎麼辦?馳古閣不在您的名下,如今倒是不好算作您的嫁妝。您當初起意做馳古閣,又藏著東家的身份,究竟是個什麼盤算?早知今日,馳古閣生意又這樣好,一開始就該掛在您名下才是……”
馳古閣是什麼盤算,還沒到向念媽媽坦白的時候。
何況若是進展順利,念媽媽這個少數的知情人之一,遲早會看明白馳古閣的用途。
這會兒念媽媽正高興,還是彆刺激她老人家的好。
念淺安略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左右是樁進項,賺的錢又不會跑進彆人的口袋裡。馳古閣的事媽媽不必管,我和樹恩心裡有數。”
念媽媽深知皇子用度龐大,尤其在外走動更加需要銀錢支持,少不得麵露緊張。
念淺安隻得收斂起心不在焉,拿楚延卿當擋箭牌,編些模棱兩可的話安撫念媽媽。
那邊念秋然主仆卻再次傻眼,隻因劉嬤嬤領的不是去榮華院的路,而是通往外院的路。
劉嬤嬤見二人遲疑,便笑著解釋道:“四姑娘彆怕。是漁陽郡公想私下見您一麵,借了公主的名義方便行事,公主是知道的。公主的意思,有奴婢陪著,四姑娘見一見漁陽郡公也好。”
大丫鬟聞言轉憂為喜,忙奉承道:“漁陽郡公實在有心,奴婢代我們姑娘多謝公主好意成全。”
劉嬤嬤暗暗點頭,心道這大丫鬟倒是知情識趣,臉上笑容越發柔和,“我們就在一旁守著,四姑娘隻管安心。”
三人止步在琉璃閣牆外,那顆高大粗壯的大樹周邊並無閒人,籠在秋風中依舊枝葉繁茂,蔥蔥鬱鬱的枝椏間垂下一雙長腿,聽見動靜的楚克現探出頭,衝劉嬤嬤頷首致意,轉向念秋然招呼道:“小透明。”
這稱呼令念秋然即莫名放鬆,又思緒紛亂,一時隻覺腦袋空空,攥起裙擺就往樹上爬。
正準備下樹的楚克現有點傻眼。
劉嬤嬤也有點傻眼,隨即想到念淺安的種種“劣跡”,不禁搖頭失笑:四姑娘好像和六姑娘學壞了?
她並不出聲阻止,大丫鬟同樣不會在這個時候瞎講究,隻和劉嬤嬤一起避到不遠處。
楚克現乾脆戳在原地,看著念秋然雖不熟練卻不慌亂地爬上來,忍不住意外地笑道:“小透明,原來你會爬樹?我本來是想下去跟你說話的,沒想到你動作倒比我還快。”
念秋然也忍不住笑了。
腦中想起念淺安總把小三哥掛在嘴邊,和她說楚克現是世上第二率性爽朗的小三哥。
她問念淺安,那世上第一率性爽朗的是誰?
念淺安不告訴她。
她們坐在滿是斑駁暖陽的秋千上說悄悄話,每每此時念淺安都靠在她肩上笑,笑說世上第一是秘密,笑著將秘密裝在倒影日光的眼底。
笑意那樣明亮,還有她看不懂的惆悵。
一如此時此刻的楚克現,眼底的笑意不粉飾不偽裝,同樣透著淡淡的惆悵。
不怕她看出來。
像念淺安一樣不防備她,像念淺安一樣叫她小透明。
念秋然空空的腦袋忽然充盈,笑容不由自主地擴大,“我原來不會爬樹。是之前和六妹妹一起爬過,後來五妹妹、八妹妹也來了。除了大姐姐,家裡姐妹都跟六妹妹爬過樹。其實,我現在也算不上會爬樹。”
楚克現回想她笨拙的動作,讚同地朗聲大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透著濃濃追憶,“阿淺小時候也不會爬樹。有一年除夕她進宮朝賀回來,不知怎麼了,死活都要學爬樹。那會兒她才多大?我那時也不過六七歲。
我不答應她就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真怕她哭壞嗓子,隻好答應教她。她立即就不哭了,笑得又甜又乖。說是教,其實都是我背著她爬上爬下。後來她學會了,卻不想爬樹了。
也不喜歡跟我玩了。她之前愛上看酸文腐詩,不怎麼搭理我,也不喜歡我老來找她。之前還生我的氣呢,還是她從東郊回來,我跑去接她才’和好’的。也就這半年,她才又有點小時候的性情。”
他探手去摸樹乾上的木匣,笑意溫柔,“我臨時起意來看看,才知道表姑父一直在打理這棵樹。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原來阿淺又開始爬樹了?”
念秋然看著他眼底的柔色,輕輕點頭,“六妹妹爬樹可利落了。”
楚克現輕喃,“是嗎……”
是嗎之後,靜默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