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細雪無聲,屋內人聲清淺。
念淺安見楚延卿坐著不動,就問出心中好奇,“宛平吳家是哪個吳家?家世很厲害嗎?”
“吳家祖上是開國皇帝的家將。曆經幾朝,一直擔著護衛皇帝、皇宮的差使。”楚延卿不急不緩,細細解釋道:“吳家子弟,但凡武學出色的,都可免考充入宮中侍衛處。而侍衛處的領侍衛內大臣,從來都姓吳。”
吳家家學淵源,從另一種意義來說,代代都是皇家忠犬。
彆的事兒啥都不乾,專給皇家輸出人才,隻產侍衛。
“家世算不上多厲害。唯獨忠心不二一條,很得父皇信任。”楚延卿接著道:“吳家算孤臣,從不和外姓聯姻,嫁娶都是親上加親。父皇將吳家女指給三哥,倒有些出人意料,破了吳家婚配的舊例。不過吳家子嗣不豐,這一輩隻有一位嫡出姑娘,想必就是三哥的未婚妻了。”
念淺安聽得連炸雞都忘記啃了。
吳家行事夠極端的,為了保證家族能抱團效忠皇室,連外姓姻親都不結,果然是又忠心又低調的孤臣。
但表親聯表親,血緣相近,子嗣能豐才怪咧!
念淺安一臉“近親結婚要不得”的有毒表情,真情實感道:“皇上英明。”
吳姑娘終於不用嫁表兄表弟啥的了,皇上真心乾了件好事兒!
“難得聽你說父皇的好話。”楚延卿狐疑地看了眼念淺安,又覺自己這話有些不妥當,不由搖頭哂笑,想了想又道:“山東孔家不必我多說了吧?能指給四哥的,隻會是孔家宗房的姑娘。和四哥年齡相當的,應該就是孔家行二十的嫡出姑娘了。”
念淺安又聽得忘記啃炸雞了:她以為小李氏行十,李家已經算能生的了,沒想到孔姑娘都排到二十去了,果然是人外有人,真不愧是山東大族。
她忍不住咂舌,說的當然不是心中所想,而是念秋然,“等小透明認了大方氏為義母,就該喊孔二十姑娘一聲姐姐。四皇子就是小透明的姐夫,我二姐姐還打算嫁進薑家。搞半天彆人家的姻親不是彆人家的,也是我們家的!”
姻親什麼的,果然錯雜而奇妙,簡直是“千裡姻緣一線牽,珍惜這份緣”的真實寫照!
楚延卿一聽“我們家”就笑了,笑聲說不出的柔軟,“現在知道我是真的不在乎這些了吧?都是父皇的兒子,彼此打斷骨頭連著筋,無非是親疏遠近的差彆罷了。”
邊說邊攥著汗巾幫念淺安擦爪子,動作透著安撫之意,“所以你不必多想。吳家忠正、孔家清貴,兩家姑娘堪配皇子,但論起家世身份,不比你差,也不比你高出多少。父皇孝順皇祖母,又疼愛公主,自然會顧念你的體麵。我和三哥、四哥前後腳定親,麵上總要一碗水端平。”
安和公主也說過異曲同工的話。
不說吳家,隻說孔家確實清貴,曆朝曆代獨一無二的衍聖公,不就被孔家嫡長子孫包圓了嗎?
但隻是榮譽虛銜,實權是沒有的。
吳姑娘和孔二十姑娘,和她一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誰也碾壓不了誰。
安和公主說得對,皇上默許楚延卿的親事後,再給三皇子、四皇子選正妃時,果然沒挑家世太顯赫的。
念淺安隻有恍然沒有擔憂,包在汗巾裡的爪子動得賊歡快,笑微微問楚延卿,“你不急著回太和殿,是特意留下和我說這些嗎?人比人氣死人,我才不會吃飽撐得氣死自己。我不會多想的。我要嫁的是你,又不是三皇子四皇子,我管他們娶誰。”
“彆搗亂。”楚延卿先製住念淺安的爪子,擦完手收回汗巾,才瞪著念淺安氣道:“哪有這樣拿自己亂說的?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的!再敢這樣口無遮攔,我就罰你了!”
念淺安眨眨眼,“怎麼罰?”
楚延卿也眨眨眼,“罰你……挨打?”
念淺安又眨了眨眼,“打哪裡?”
楚延卿不眨眼了,目光飄來飄去不知該落在哪裡,腦中冒出許多能打的地方偏偏說不出口,仿佛一說出口就變了味兒,心猿意馬之下乾脆不答,相當高冷地沉下臉道:“陪你喝過酒吃過炸雞了,我也該回去跟三哥、四哥道聲恭喜了。”
念淺安哦了一聲跟著起身,心裡一陣壞笑:小男票又開始假正經了,這麼好撩真是令人歡喜令人憂!
於是邊惆悵邊動手,打包一份炸雞給楚延卿,“康師傅的好手藝彆浪費,正好帶去分給三皇子、四皇子嘗嘗。”
楚延卿啞然,皺眉失笑道:“你是讓我拿炸雞當賀禮?這又是什麼新鮮說法?”
念淺安笑得很高深莫測,“大吉大利,一起吃雞嘛!”
“就你花樣多!”楚延卿越發失笑,眼下不好再耽擱,遂也不追問念淺安哪來的奇思妙想,隻忍不住碰了碰念淺安笑盈盈的嘴角,隔著指腹低頭親了下,挨著念淺安的臉頰啞聲道:“彆送了,外頭風冷。我先走了。”
嗯?
剛才那一下是怎麼回事?
假正經小男票貌似好像似乎,隔著手間接親了她一下?
念淺安一臉“嗯嗯嗯?”的呆滯表情,回過神時楚延卿已經接過打包的炸雞,大步出了正房,自有陳寶打發來的小太監打傘擋雪,伺候楚延卿離開皇子所,往太和殿去。
念淺安看著楚延卿變成小黑點,慢了好多拍地抬頭四十五度角望天:時隔多日,楚延卿又臨走放大招了討厭!
剛才那下親親不僅突然,並且很蘇!
重點是楚延卿做起來行雲流水,一副不是第一次間接親親的熟手狀。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不該錯過的事?
念淺安正沉浸在甜蜜的沉思中,就見李菲雪聞聲而出,站在廂房廊下看著她意有所指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