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輕輕巧巧的送字,滿是煞氣。
手下神色一凜,忙收起胡思亂想恭聲應是,轉身喊上同僚領命行事。
孔震隻身離開彆院時,公主府那架掛著破車門的馬車已經一路嘚嘚,拐向兩條街外的市坊。
念淺安正背靠車廂壁,一臉正經地哄騙林妹妹,“我已經幫你教訓過’新掌櫃’和他的車夫了,今天的事兒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拉勾保密?”
念桃然不伸小胖手,一臉委屈道:“我給五姐姐帶的吃的喝的都被那車夫打翻了。”
念淺安一臉冷漠,“以後你想吃什麼喝什麼,就找綺芳館的婆子,我會交待她們給你出錢出力。”
念桃然一臉勉強地伸出小胖手,動動小指頭先謝後歎,“本來是和五姐姐出來做新夏裳的,結果我這一身衣裙也被那車夫弄皺了。”
遠山近水兩臉冷漠:彆以為她們不知道,四房另做夏裳的錢是姚氏從公中摳出來的,占的是還沒搬出候府的便宜,說到底花的還不是公主府給的流水銀子?
念淺安自然也知道,又好氣又好笑地勾住念桃然的小胖手,用力甩了甩,“以後每一季,我都多送你一套新衣裙,滿意了吧?”
念桃然表示很滿意,好處討夠了,拉勾拉得相當配合,“六姐姐放心,我一定保密。連五姐姐也不說。更不會問你和那位新掌櫃談生意,桌上為什麼擺著藥包和匕首。也不會問那位車夫為什麼對著掌櫃自稱屬下。”
她家林妹妹不但不軟弱,還非常鬼精。
念淺安被宰得心甘情願,捧著肉疼的小心肝語重心長道:“我家林妹妹真有眼色,以後記得睜大眼睛認路認人,彆再把身邊下人也帶失散了。”
念桃然堅決不承認自己不認路,紅著小胖臉哼哼,隻當念淺安和孔震談的是犯忌諱的生意,和念淺安談條件歸談條件,根本沒想深究藥包和匕首的事兒,巴不得當沒看見。
念淺安放下心來,捏著念桃然氣呼呼的小胖臉玩兒,全不知她們和孔震先後腳離開彆院,儘數落進了一人眼中。
鬨中取靜的彆院胡同底杵著道不起眼的身影,轉頭露臉,卻是柳姨娘的娘家侄子柳勇才。
他收回鬼祟視線,縮頭哈腰地小聲問,“剛才離開的那位是哪家公子,瞧著氣度很不一般?”
買他農貨的下人邊驗貨,邊隨意瞥了一眼,嗤笑道:“你當這裡的平頭小院跟你們鄉下門戶似的落破呢?我教你一句乖,能在市坊邊兒置辦院落的,那都不是普通人。彆說我不知道隔壁住的是誰,就算知道告訴了你,也不是你能高攀的。我好心照顧你生意,你可彆跟我這兒搭天梯,高枝沒攀上瞎給我主家惹是非。”
他確實不知道隔壁院子的主人是孔震,柳勇才卻清楚瞧見了念淺安。
心道念六姑娘竟在外頭和外男共處一室,甭管那位外男姓什名誰,彆的外男能和念六姑娘幽會,他身為念秋然的舅家表哥,是不是也能有機會和念六姑娘……
念六姑娘能嫁六皇子,可是先有流言再有指婚的。
念六姑娘美則美矣,果然和傳聞一般行事無忌,全然不顧忌閨譽和名聲啊。
柳勇才心裡歪念更甚,麵上賠著笑目送下人收貨關門,轉頭就朝地上唾了一口:呸!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等柳姨娘替他謀成郡公府的管事,看誰還敢瞧不起他!
等他成了郡公府的管事,保不準就有機會親近念六姑娘了。
柳勇才越想越飄飄然,挑擔的步伐深一腳淺一腳,飄過市坊瞧見一撥宮中侍衛呼嘯著聚攏向一處,忙攔人問,“這是出了什麼事兒?”
路人同樣一頭霧水,麵露不恥地隨口道:“大概是宮裡哪位大太監又出來耀武揚威了唄!”
京城市坊,有頭有臉的大太監領著走狗招搖過市的場景,確實不少見。
路人純看熱鬨,柳勇才卻心思活泛:哪位大太監?六皇子的總管大太監聽說先回了京城。這番動靜如果是衝著念六姑娘去的……
他心頭止不住一陣蕩漾,忙撇下路人往市坊裡鑽,放眼再看,哪裡還有宮中侍衛的身影。
他這邊探頭探腦流連不去,念淺安那邊還沒靠近念桂然所在的綢緞鋪,就聽身後一陣霍霍腳步聲,探頭就見去找陳寶的護衛頭兒滿頭大汗,手裡扯著先去報信的遠山,身後跟著一溜宮中侍衛。
隊伍前一馬當先的,不是陳寶,而是除夕一彆,近小半年未見的楚延卿。
即便胡子拉碴,即便風塵仆仆,念淺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楚延卿。
她大感意外,跳下馬車撲向小男票,笑容很甜,說話很皮,“蓋世英雄,你來晚了!”
楚延卿翻身下馬到一半,忙蹬開馬鐙張手去接念淺安,嘴角不自覺一翹,眉頭卻深深皺起。
蓋世英雄?
他家笨兔子,果然不是單純的不見蹤影嗎?
心念電轉間手下用力,一把將念淺安攥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