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公主翻完白眼揉眼角,美鳳眸斜睨著女兒,“大街上敢摟摟抱抱,這會兒倒不敢看不敢聽了?指望你有出息可真費勁兒。東西我給你了,你不看就讓小六看。宮裡有教引嬤嬤,皇子到了年紀還有教引宮女。小六指定比你懂得多。”
念淺安豎起耳朵,立即扒拉出楚延卿提過的某個人名:十然。
果然就聽安和公主接著道:“小六屋裡有個叫十然的大宮女。原是撥給小六的四位大宮女之一。後來管事大嬤嬤奉太後命挑人,選中了十然。算起來,十然這教引宮女也做了五六年。她比小六大三歲,打小服侍的情分加上教引宮女的身份,份量和彆的大宮女不同。”
說完劉嬤嬤打探來的消息,又提點女兒道:“這些年你和大李氏時常通信,要繼續做好姐妹我沒什麼話可說。十然和大李氏卻又不同。一是管事大嬤嬤奉命選的,二則多少牽著太後的麵子。你做正妃的,不用容忍個教引宮女,但態度要寬和。”
她身為公主之尊,也不得不教導女兒學著退讓。
“所以我才一直不願你嫁皇家,說話做事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實在麻煩。”安和公主撇嘴抱怨完,臉色一正,“按說小六納了妾,提拔十然做通房無可厚非。十然依舊頂著宮女名分,不管是太後還是小六的意思,怕是想將這份恩典留給你這個正妃來做。
你爹是駙馬,就算膝下隻有你一個女兒,照樣不能納妾。隻要我不點頭,任你祖母如何鬨騰,照樣連通房都塞不進來。小六卻不同。好在你傻人有傻福,至少小六已經放話不納二妾,太後也默許了。即便抬舉十然做通房,貴不過大李氏,高不過尋常人家的姨娘,權當彰顯賢良的物件罷了。”
念淺安撓撓臉,無語瞄安和公主:貌似自從她和楚延卿的“地下情”轉正後,她就從安和公主心中的蠻橫嬌女墮落成沒出息的傻閨女了,這戀愛談的,忒損她光輝形象。
心裡自黑,嘴上沒反駁。
她不排斥早婚早育,並不覺得入鄉隨俗是屈從陋習,但有些底線可以調整,有些原則卻不能動搖。
楚延卿知道她厭惡姨娘通房,拿李菲雪當下屬,說十然空擔教引宮女之名,她相信楚延卿。
李菲雪哪樣不比十然強?
楚延卿沒碰過李菲雪,難道結個婚就昏了頭瞎了眼,巴巴地改捧十然?
安和公主慈心拳拳,她隻需聆聽,有什麼好掰扯理論的?
念淺安彎起眉眼笑,扮演稱職傻閨女隻管應好,扭股糖樣兒纏得安和公主好氣又好笑,放下心後嫌棄重新上臉,“答應得容易做起來難。你自個兒選的小六,以後要是傷心了後悔了,可彆找我哭。”
邊撂狠話邊將女兒按進床帳,熄燈關門,離開得十分瀟灑。
屋外院中滿目喜慶的大紅燈籠,搖曳燈影中,念駙馬身影頎長,靜等在綺芳館外。
安和公主眼睛一亮加快腳步,越靠近眼角越紅,滾落攢了半宿的淚,“早知今日,我情願不生安安。我管你念家有後沒後,好過生個女兒養到今天,轉手還要歡歡喜喜送給彆人!”
嫁女的不舍和酸痛,像烈火燒炙心間,疼得她驕矜全無隻剩失態,卻不願也不敢在女兒麵前表露一星半點。
念駙馬喉頭艱澀滾動,張手將安和公主攬進懷中,低頭吻發頂,聲線雖澀猶柔,“是我的錯,你打我出氣可好?”
她假意抱怨,他真心哄勸。
安和公主破涕為笑,短暫失態化作粉拳,捶完念駙馬全當白打,撇嘴道:“打你有什麼用?將來安安要是受氣,你給我打小六去!”
狠完又絮叨,“李夫人倒是提醒了我。早年為了求子,劉嬤嬤倒是請過一尊送子觀音回來。回頭我讓劉嬤嬤找出來,替安安供上。你說我這樣臨時抱佛腳,有沒有用?”
“有用,當然有用。”念駙馬皺眉失笑,幽深眸光泛起柔意,“這事兒不急,倒是安安的嫁妝得緊著重新整理。母親還等著,我陪你一道去隔壁?”
安和公主這回沒被念駙馬笑失神,離愁辛酸倒是被帶歪了,“李夫人這添妝送得太誠心,真是令人又歡喜又苦惱。”
周皇後當年的嫁妝是一百零八抬,成為中宮後,任誰家嫁女都不能越過周皇後。
宮中賞賜打頭,各家添妝又占去幾抬,徐氏的大手筆不用全露在外頭,但十口箱籠再縮減也有限。
偏嫁妝抬數都有吉利講究,難怪於老夫人睡不著覺,乾等安和公主一同商議。
念駙馬牽著妻子拐去隔壁,柔聲道:“母親同樣舍不得安安出嫁,三弟一家已經出府彆居,四弟妹幫不上忙,母親隻有你可以問主意,挑剔嫁妝也是為安安好。一會兒見著母親,可彆三兩句又吵起來。”
不是姚氏幫不上忙,而是於老夫人眼裡沒四房,根本沒想過讓姚氏幫忙。
安和公主輕笑著反握念駙馬的手,軟聲道:“你放心,安安的大喜日子,我豈會和母親計較?”
這晚婆媳相處得相當和諧,重整嫁妝跟打了場仗似的累身累心,臨近雞鳴時分才算整理得滿意妥當,於老夫人乾脆放棄補覺,忍著雞皮疙瘩搭上安和公主的手,精神奕奕道:“走,扶我去榮華院用早膳,等著賓客上門!”
愛孫出嫁,她老人家決定惡心自己,和公主兒媳來個母慈兒媳孝。
安和公主的想法頭一回和討嫌婆婆同步了,僵著手臂笑得很孝順,“母親請。”
念駙馬頂著黑眼圈,摸摸鼻子默默跟上。
公主府中門大開、側門大敞,外院管家內院管事各個喜氣盈腮,領著下人將一筐筐喜餅、喜錢抬出府,長街上圍觀百姓積極得猶如趕早集,五花八門的吉祥話兒一聲高過一聲,換來滿懷喜氣。
外頭乍起的喧囂影響不到綺芳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