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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肉裡頭混著雞肝魚內臟呢。”陳喜一邊答話,一邊不耽誤投喂小黑,“雞肝好捯飭,魚內臟的味兒確實腥了些,可費了康總管好一番功夫呐!尋常人聞不出來,我是聞慣了的,沒想到十然姑娘的鼻子這樣靈。”
比起陳寶的假親切,他對十然是真客氣。
他是從底層出來的,其實比於老夫人更切身明白:宮裡的任何女人都不能小看。
十然見他態度可親,不由握著帕子笑起來,“哪是我鼻子靈,都是叫這又熱又悶的風熏的。聽你這麼一說,除卻那丁點腥味,這魚肉倒鮮香得很。”
“要不怎麼說十然姑娘鼻子靈呢?”陳喜順嘴拍馬屁,表情卻古怪,似羨慕似鬱悶,“這魚肉能不鮮香麼?這可是難得的鰣魚!”
真正是人不如貓狗,他都想搶小黑的食吃了!
十然掩帕低呼,驚訝毫不作偽,“竟是鰣魚?”
陳喜忙解釋道:“康總管再能做禦膳房的主兒,也不敢占用貴人們的分例。這鰣魚是當天沒用完,擱了一兩天的死魚,哪能入貴人們的口?這不,都便宜小黑了。小黑識貨,可好這口兒了。”
一邊摘清康德書,一邊不忘捧小黑。
十然笑道原來如此,又好奇問,“皇妃想來極愛小黑,帶回三隻狗卻隻帶小黑一隻貓。小黑口味這樣刁,定是精貴品種了?”
比起貓狗,陳喜當然更喜歡和人說人話,當即聊起來,“可不是十然姑娘這話?小黑這樣黑灰間色的虎紋貓,可比鰣魚還難得呐!花鳥房統共就三兩隻。也就皇妃眼光和彆人不同,不嫌小黑毛色不夠亮麗好看。除卻花鳥房,這滿宮裡,皇妃養的小黑可是獨一份兒!”
十然掩在帕子下的嘴角微勾,正要附和就聽天邊又是一記響雷。
聊不下去的十然:“……”
為什麼每次她和太監閒聊,老天就打雷?
被響雷驚著的陳喜也:“……”
最近雷電真多,老天這是想劈誰?
為防被劈陳喜果斷結束摸魚,站起身收好食盒,抬手做請道:“不耽誤十然姑娘了,回頭害你淋著雨,就是我的不是了。”
不等他招呼,吃飽飽的大黃小黑早已竄進回廊裡。
陳喜追進回廊忽然止步,轉頭望著十然離去的背影略一沉吟,垂眼看著大黃小黑喃喃道:“走,我們找小豆青姐姐說話去。”
至於說什麼話,大黃小黑自然不得而知。
險險避開急雨的十然自然也不知此節,回屋取雨傘複又出門,正碰上躲雨的小宮女,“十然姑娘這是往哪兒去?有事隻管說一聲,我給姑娘跑腿去!”
這聲姑娘和陳喜一樣,敬的是十然教引宮女的身份。
十然掏出帕子給小宮女拍雨水,麵露憂色,“雨勢又急又猛,也不知多早晚能停。你百然姐姐去針線局辦差沒帶傘,我去接她一程。”
四大宮女抱團抱得緊,千然萬然交情好,十然則和年紀相近的百然情分更深。
小宮女聞言再無二話,殊不知所謂送傘隻是借口。
十然冒雨轉出六皇子院,哪是往針線局去,隻揀著皇子所大花園的小路走,想尋個安靜處待一會兒,避開六皇子院裡的眼睛耳朵,好好理一理心事。
自顧出神間,不防身側突然壓過來一團人影,須臾間就被撞得腳步趔趄。
悶頭小跑的人影卻人仰馬翻,崴腳跌坐在地,挎在手臂間的食盒也跟著磕向地麵。
十然驚回神穩住身形,定睛一看不禁鬆了口氣。
撞她的隻是個小宮女,青衣青裙等級低,多半是去禦膳房領食盒,躲雨躲得慌不擇路。
她打開另一柄傘送出去,關心道:“妹妹可是崴著腳了?”
一聽對方張口就喊妹妹,小宮女便知撞上的是有地位的大宮女,忙不迭連連賠罪道歉,爬起身查看食盒,立時就變了臉色,“你是哪個院子裡的!可彆張口就套近乎!你害我打翻了食盒彆想喊聲妹妹就糊弄過去!”
大宮女惜名,小宮女惜命,這種推卸責任、倒打一耙的戲碼,十然見得多了。
“妹妹可是四皇子院裡的?”十然語氣依舊關切,送出的傘依舊撐在小宮女頭上,目光停在小宮女腰間係著的汗巾上,“如果我沒記錯,四皇子院裡的三等宮女就係灰綠汗巾。這個時辰點膳,怕是四皇子妃肚裡的小主子嘴饞了吧?四皇子妃素有賢名,妹妹又崴了腳,帶著傷認個錯,想來四皇子妃不會怪罪妹妹。”
一番話即犀利又準確,小宮女沒被安撫住,反而越發慌亂,指責的話色厲內荏,“明明是你的錯!要不是你擋在路中間我又怎麼會被撞到!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說得輕巧,打翻的是四皇子妃點名要吃的清蒸鰣魚,你倒是再找一條完好的來賠呀!”
邊說邊強撐著硬氣,被雨水打濕的臉卻急得快要哭了。
十然聞言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