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念春然是一碼事,討厭周氏是另一碼事。
眼看周氏千嬌百寵的一雙兒女越混越值得同情,姚氏樂得差點繃不住臉,趕緊撇下安和公主摟住念夏章,好侄兒乖侄兒一頓乾嚎,“夏章啊!究竟是哪個心黑手狠的潑皮把你打成這樣啊!”
安和公主聽得耳朵癢鼻子癢,登時打了個噴嚏,一聲阿嚏姚氏不嚎了屋裡不吵了,毅郡王妃見機開口,麵露關切,“屋裡又臟又亂氣味難聞,實在驚擾公主貴體,不如移步到外頭說話?”
她將門出身也是副直腸子,卻比徐氏心活眼亮,不等或附和或猶疑的眾人站定院中,就衝兩撥來人抬抬手,“這兒雖沒府尹大人,卻有安和公主。諸位若是真有冤情,和公主說也是一樣的。”
皇室長媳說話還是管用的,站念家的安靜如雞,站薑家的屏息凝神,純吃瓜的恨不得幫忙吆喝,留在屋內的薑家主仆正手忙腳亂,摟著念夏章的姚氏眼神亂竄。
兩家老者不懂這些眉眼官司,隻懂公主該比府尹大,忙領著家小磕頭,神色雖惶恐語氣卻鏗鏘,“草民大字不識沒、沒什麼見識,本來不該也不敢驚動貴人,實在是被人欺到頭上幾近家破人亡,即昧不了良心又過不了安生日子,倒不如豁出去求個公道問個黑白!”
兩把老嗓悲愴而滄桑,各自磕絆互相補充,狀告冤情字字泣血。
原來這兩家雖出身低微,卻是正經良民,一家是小富商賈一家是小有田產的耕讀門戶,指著家裡公子行商讀書提門楣,也肯嬌養家中姑娘結好親,本來各自和美互不相識,哪想不幸先後降臨,家中姑娘進城遊玩被薑元聰看中,一個抬做良妾一個做了外室。
“宮裡貴妃娘娘的侄兒開了口,草民哪敢反對?”兩位老者一人遞一句,濁淚縱橫滾落得無聲無息,“薑家給足聘禮、買房安置,草民隻當家裡姑娘是去享福的,前幾日才知、才知家裡姑娘過的是什麼日子!薑元聰不是人!枉為男人啊!家裡姑娘夜裡受的苦身上留的傷,草民光是聽就、就恨不能活吃了薑元聰!”
兩位老家主為了家中男丁的前程,確實昧過良心低頭賣女,萬想不到現實遠比他們以為的殘酷。
好好的姑娘家受儘虐打,還是在床笫之間受的,但凡良心沒全被狗吃了,誰都受不了!
“孩子爺娘心裡苦,草民心裡又悔又恨啊!”兩位老者一抹淚,雙雙磕得頭破血流,“草民京郊小戶出身,告到縣衙沒能討著公道,反叫縣令封了鋪子奪了田產,橫豎日子不過了老骨頭不要了,草民隻求能討回家裡苦命的姑娘,至少求個心安求個團圓!”
話音未落,身後家小早已哭倒一片,喊聲陣陣,“求公主做主!求公主超生!”
如此慘事如此慘狀,饒是站薑家的都有心無力張不開口,唯有薑四夫人的娘家人色厲內荏,勉強喝斥道:“一派胡言!不知所謂!”
純吃瓜的聞言不乾了,如此大瓜簡直比戲文還精彩,可以錯過不能放過,當即反唇相譏,“是不是胡說,看看屋裡那位公子不就知道了?除了一張臉,露在外頭的皮肉可不正是傷痕累累?薑五公子不單愛用強,還愛拳腳相加助興呢。可憐那位公子不知名姓,怕也是哪家小戶白受逼迫哦!”
之前姚氏爆料不足為證,眼下有柳勇才這個活生生的人證,甭管站哪邊的知不知情的,不信也信了。
屋內姚氏伸長脖子豎著耳朵,無縫銜接亮開嗓門,“彆人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薑元聰卻是強搶民女、逼良為昌!哦,還有強搶民男!見過癖好古怪的,沒見過癖好這麼惡心的!薑家可真是祖墳冒青煙,竟出了這麼個殺千刀的不肖子孫!”
“胡說!你、你們血口噴人!”薑四夫人先慌亂後驚恐,這才回過魂母雞護崽似的攔在兒子身前,目眥欲裂狀若癲狂,“是你們要害我!是念家要害我兒!這裡是什麼地方?這些賤民是怎麼進二門尋到落花閣的!這些話又豈是他們說得出來的?分明是有人教,有人背後唆使!”
姚氏沒被唬住,腰一扭頭一偏,直接呸到薑四夫人臉上,“有空牽七扯八,不如先捫心自問!薑元聰虐打女眷、強逼民女民男、惡行惡施淨乾醃臟事兒,也是有人教被人唆使的?自家喪行敗德,倒有臉攀扯些有的沒的!呸!我呸呸呸!”
她管家沒多久,倒把於老夫人的全套功夫學到了手,一邊搡開念夏章,一邊乾嚎不掉淚,“人在做天在看!就算真有人教真有人唆使他們,那也是大善人大青天!可憐我那苦命的侄女啊,生生被薑元聰打掉了孩子,反倒要遭人非議,被人反咬一口!老……”
侯爺二字滾到喉頭頓覺不對,忙改口嚎老天爺啊,“薑家好大的臉好大的口氣!呸!我呸!我再呸呸呸!真問心無愧,真有底氣,就拿出人證物證說話,少仗著鼻孔朝天大得能插蔥就裝象!薑四夫人抬抬尊頭,瞧不見三尺神明是你眼瞎,怕就怕半夜鬼敲門,自有冤魂找你們母子理論!”
候府下人曾誇薑四夫人和氣,那是真的和氣,今日強硬全是虛張聲勢,哪裡招架得住變故橫生、誅心質問,方才強辯此刻辯無可辯,手腳先抖後軟,身子直往後仰。
她倒下了,念夏章站起來了,斯文人惱起來依舊斯文,“二姐夫欲行醜事,偏被我無意撞見,所以我才被打暈了?我是被二姐夫的人打暈的?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邊斯文邊嘶氣,痛在自己臉上哪還記得君子動口不動手,轉瞬撲向美人榻,“私下打二姐還不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連我也打!豎子!豎子可惡!我打你個下作豎子!”
個倒黴孩子吐乾淨牙和血緩過勁,總算能說清楚人話了。
這話一說,即坐實薑元聰的罪名,又坐實念春然的遭遇。
薑家舅兄念家胞弟道明“真相”,彆說在場眾人,連鬼都信服了。
姚氏心情很複雜,乾嚎收得很乾脆,揪住念夏章的衣擺,假惺惺哎呀,“你這可是拿筆做文章的手,打惡人應該,千萬彆傷著自己!”
提醒念夏章小心,自己不小心手滑,暗搓搓給左攔右擋的薑四夫人補了記黑拳。
主母一暈,沒了主心骨的薑家下人恨不能也暈倒了事。
毅郡王妃見慣將門生死,看不慣薑家惡臭,再次出麵主持大局,“諸位且跟我這丫鬟走,自有人安頓諸位記錄口供,我以皇長子正妃的名義做保,定會還諸位一個公道,任誰牽連進惡行,都彆想仗勢欺人、逃脫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