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簾琦竭力想自己表情,看起來不那麼惋惜。
她聳聳肩:“真不愧是大公司啊,第一輪麵試,我聽到前麵有個女生用法語自我介紹,說對他們在法國的分部感興趣,聽說是布雷斯特國家美術學院畢業的,十三歲就開始拿獎,真的是人才輩出。”
“你很棒的,要相信自己。剛才那個是你的粉絲嗎?”
“對,造紙視頻認識我的,那次是做石橋白皮紙。”
許簾琦笑笑,灑脫地說:“之前為了流量,我特意去貴州丹寨縣學過。”
薑蝶珍真誠地凝視她:“有機會,可以教教我嗎,我爸爸也喜歡書法。”
“可以啊。”許簾琦認真道:“我會做五種紙,潤而不泅,一定包你學會。”
待到叫薑蝶珍的名字。
已經是落日熔金的暮色時分了。
女生整理好裙擺,抱著作品集和調色小樣進了麵試廳。
一麵順利地通過。
她進入會議室,進行二次麵試。
前方的會議桌,一共坐著七個人。
薑蝶珍抬頭微笑,用雙語介紹了學曆和工作履曆。
麵試的過程,堪稱溫柔。
他們在她介紹地時候,都點著頭,欣賞地看著她,傾聽她講述作品。
隻有一位穿著黑色鉛筆裙的優雅女人,看起來不苟言笑。
她妝容精致,眼神銳利,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很久,詢問:“看薑小姐的描述,之前的作品標新立異,看起來不受待見,那你最滿意的創造是什麼呢。”
薑蝶珍並沒有因為對方犀利的言語,情緒低落。
反而因為她願意抽出時間,聽自己分享創作經曆,而感動。
她凝視著詢問的麵試官,禮貌地表達了對提問的感謝,隨即講述起來。
“外婆是無錫人,我是在‘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的唱詞中長大的。我小時候住在惠山古鎮,是四水歸堂的大宅。入眼是鋪天蓋地的垂絲海棠、櫻花、玉蘭和繡球花。我小時候在外麵瘋玩,蹭了一身的花香。玩耍結束回家,看到她在房間裡,就著昏暗的燈光,一針一針地鉤織著給我穿的毛衣,把我采的花瓣放進針織小兜裡。就好像她那些單調歲月裡,仿佛隻是為我一個人活著,看見她發呆,我的心臟會疼,會覺得我的玩耍的快樂都是有罪的,殘缺不安的。我沒辦法理解她的孤獨,她也隻能對著花和月亮,形影相吊。”
“她辛辛苦苦種的花,為了讓年幼的我開心。悉數剪下來,插到我的床頭櫃的花瓶中,房間裡的空氣都是香甜的,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愛。後來,我長大了,在北京讀書。有一天,她在無錫肺炎去世了,我在學校不知道。也許悲傷並不是人何以堪,而是樹猶如此,花繁葉茂。每年的花,都和記憶裡一樣繁盛,但我再也沒有她了。”
“那年春末,院裡幾百株花,都零落滿地,伴她長眠。我把宅院裡所有的落花收集起來,熬製了草木染。用香雲紗做了一件姹紫嫣紅的裙子,是按外婆的尺寸做的。我想如果我是她的外婆,會給我好喜歡的姑娘,做一件這樣美麗的衣裳。黑白照片上,年輕的外婆溫柔地笑著,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和她好近。好像在我小時候,那些她對著花,月亮發呆的寂寥夜晚。我能坐在她身邊,和她靜靜地欣賞。”
眼前的麵試官,都是中年人。
可能因為回憶起了自己的家人。
每個人都對她點頭,表示了對她回答的滿意。
也許對於彆人來說,參賽和獲獎的經曆,才是最滿意的勳章。
但是對於薑蝶珍而言。
那條送給外婆的裙子,被媽媽好好地保存了起來,珍惜重視,是最溫柔的事情。
想來,如果過幾年自己像姐姐一樣有家庭了,媽媽也到了當年外婆的年紀。
女人難得對她讚許點頭,隨即又不疾不徐的問:“我聽說之前校招的時候,你們學校每個人,都收到了我們品牌的官方禮物,你也收到了嗎。”
薑蝶珍不疑有他,“是呀,有一隻藍白條紋的小熊,上麵有一顆愛心。”
她簡單表達了學習能力和團隊工作的服從度。
麵試結束,薑蝶珍站起身。
“彆走。”
話音剛落,垂著睫毛翻開她作品集的女人。
就淡淡地叮囑她道:“你被錄了,以後跟我。我不負責大品類成衣製作,我的團隊是設計婚紗和晚禮服的,主打精致和高奢,不知道薑小姐有沒有興趣。順便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蘇娜,今年四月,獲得了美國藝術家最高榮譽國家藝術勳章。”
薑蝶珍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很願意加入您的團隊!”
她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原來被選中的瞬間,這麼值得驚喜!
她儘量不卑不亢地站起來,恭敬地對所有麵試官鞠躬。
有一位長卷發的混血女人,把手上的筆夾進胸前的口袋。
她微笑著對薑蝶珍說:“小姑娘,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值得的,蘇女士的團隊,就是需要你這樣一個會協作,有獨創精神和學習能力,以及重感情的孩子。”
她見女生還是緊張拘謹地,站在原地。
於是緩和了一下氣氛:“她現在就錄取你,是害怕你被彆的設計分支搶走了,不敢讓你等通知。要知道娜姐選人精益求精,你是她最看重的。”
旁邊的其他幾位麵試官,也互相調侃起來。
表達對沒有獲得人才的惋惜。
薑蝶珍感激他們的禮貌對待。
她恭敬地道謝,拿著麵試通過的函件,小心地關門離開了。
卷發混血女人,是葡萄牙籍的金牌設計師,菲奧娜。
她用著葡語,麵朝著蘇娜,撐著下頜笑了起來:“愛心小熊?這就是你上個月在校招選中的孩子啊,太漂亮了,剛進來的那瞬間,我還以為,是樓下麵試精品時裝模特,走錯了地方。”
“可不,那天我應她們研導的要求,去指導參賽作品,並不是麵試。為了送她那隻小熊,我命令人,給當時來參加招聘的所有學生,都送了禮物。按理說,她早就被我選中了。今天是直接保送的,剛才的表現我也很滿意。”
穿著暗紫色西裝的男人讚同點頭,轉了筆:“天賦論我都厭倦了,現在帶團隊,還是需要懂感恩的後生。”
“和這孩子的淵源,是從兩年前說起。”
蘇娜眼瞳定在一處,陷入回憶:“我那時候剛從澳洲出差回來,下飛機不適應溫差,在機場隨便買了幾件衣裳,過去我穿著在高奢拍賣行掛牌的昂貴衣服時,一茬一茬的學生找我搭話,那天什麼都沒有。隻有她看我衣著單薄,問我老師你冷嗎。那天忙到最後,饑腸轆轆的我,發現桌上有一碗小餛飩和熱奶茶。而她是待到最後離開的。真的,不怪我懷念啊,那天北京實在太冷了。”
“怕就怕,你團隊裡,全是持才傲物的大佬。彆把這個善良的小可愛,給生吞活剝了。”
菲奧娜搖頭,抿出一抹笑意。
“不是,你們都沒注意到嗎?”
旁邊一個戴眼鏡男人用手指扣了扣會議桌:“小姑娘頭上的藍白發帶,數字標還在呢。那是景總的專屬,前幾天那人在英國私人馬場賽馬,秘書室那幫人坐飛機送過去的。”
一群人的心臟,都狠狠顫動了一下。
景總,景煾予。
那人連他們的生殺大權,都不會放在眼裡。
“我也看到了,還在猶豫是不是看錯了!”
菲奧拉難以窒息地倒吸一口氣,瞳孔微縮:“那個年輕總裁景....景煾予?boss直聘?娜姐,你不會培養了個總裁夫人出來吧。”
“這就好玩了。總裁夫人哪夠?”
蘇娜風情萬種地笑了,整理好手上的簡曆:“這小姑娘美得仙人似的,被人誹謗靠美色上位就毀了。要是給我帶,我一定讓她成為自己品牌的總裁。”
“行啊,娜姐,和那個人搶人,怕不是妄想謀權篡位了?”